第143页
陈蕴之来得最多,那个时候,她被父亲叨叨烦了,就躲进她的灯铺子里,穿着身旗袍,一边花枝招展地自斟自酌,一边冲自己发表她种种惊世骇俗的言论:要我说,成不成婚又怎样,谁定的这破烂规矩,都是狗屁!rdquo; 瑛瑶也时不时地来,悄悄告诉她,那个卖茶叶的傻老板又偷偷给她塞镯子了,顺便嫌弃她的灯铺子里数年没个新模样。 这些人都曾那么鲜活的生在她身旁。 hellip;hellip; 可最后啊,推这扇门的,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守着一座虚拟的房子,臆想的剧情,和周而复始的时间。 陈灯垂着眼眸,熟练地从一旁枯萎的花盆里摸出门钥匙,正准备去开门,就落入了人一个坚实可靠的怀抱里。 我来吧。rdquo;江绪握着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陈灯看着男人俯下腰,认认真真开门的侧脸,突然弯了弯唇角,好像也不是一个人。 江绪率先踏进屋里的西洋毯上,随手提过柜上的一盏马灯,倚在门框上,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睨她:当时我推开门时,你就是这样看着我的,还记不记得?rdquo; 下一秒,他突然被人紧紧抱住了腰身。 小卷毛,我都记起来了。rdquo;她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听着他鲜活的心跳声,沙哑地开口。 江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自己前襟一点点被浸湿了。 她深埋在她怀里,嗓音怅然又迷茫:都是假的啊。rdquo; 什么都是假的?江绪还没来得及追问,突然被人一个用力,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在了门板上,木门砰rdquo;地一声合上。 陈灯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拼命地去吻他,像是要从这空寂的虚无中,寻出唯一一点能安心的真实感来。 江绪也由着她,除了时不时拦住她的腰不至于让人跌倒,他只闭着眼,也用尽了力气去回应这个吻。 两人耳鬓厮磨着,从蓟花乱枝伸进来的木窗前辗转到放满千万盏灯座的柜台边上,再跌入深色的布帘子后,进了里间。 直到江绪的后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吃痛声,陈灯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望着幽蓝灯光里男人唇角的潋滟水渍,面红耳赤地轻咳一声:你坐吧,我去给你煮茶。rdquo; 烟青色的小瓷壶腾起氤氲的白雾,茶饼如花般缓缓地绽开,弥漫出清幽的雅香,江绪正盯着那只行云流水般穿梭雾气间的苍白纤手出神,就听见她淡淡地开口。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rdquo; 游戏世界里的设定再逼真,也到底是顺着陈灯的心意在运行着,她潜意识里不把那男人当父亲,所以在她构建出的世界里,那只是她的继父,一个暴虐的继父,远比一个暴虐的亲生父亲听起来可以理解多了。 真正的现实里,我娘在逃亡的路上就死了,rdquo;她拎起瓷壶,缓缓地把浅口小茶杯倒满,递给江绪,是被那个男人喝多了后活活打死的。可惜我那时候只有8岁,连把菜刀都提不起。rdquo; 陈母死了,陈灯被打得重伤,一路跟着乞讨的难民流落到鹭城,自然没有入陈老板一行人的眼,他们不知道,自己翻遍了半个中国也找不到的万向法rdquo;残卷,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小乞丐rdquo;手里。 我以为书上说的lsquo;死而复生rsquo;是真的,rdquo;她自嘲地轻笑一声,为此,我干了很多错事。rdquo; 你高祖母是我故意结交的,我雕那些灯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在找合适的容器却召魂炼魂。rdquo;陈灯垂下眼眸,吹散杯口的热气,面无表情地开口。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找到陈母流落的魂魄,就被陈蕴之的父亲先一步发现了秘密,被迫加入了他手下的稽查队rdquo;,他承诺帮她找魂rdquo;,作为交易,她帮他抓人、炼生魂。 滚烫的茶入喉咙刺痛,让她红了眼眶:江绪,你说的对,只要是人,在沼泽里就再难抽身,我选了助纣为虐,不老不死是最活该的报应。rdquo; 江绪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那些被困在各个世界里,维持游戏世界观运行的生魂,是你抓来的?rdquo; 陈灯躲开他灼灼的视线,微不可察地颔首。 因她而起,也该在她手上结束,所以她才会辗转着毁掉每一个世界,企图救出那些被困的魂魄。 她转过头,望向墙上的一辐油画,那是无名画师临摹的《忏悔的抹大拉》。 她的视线紧紧被画上骷髅头骨所吸引,喃喃自语:我自以为不过问他们具体在做的事情,就能假装一无所知,说服自己是个好人。其实我才是罪孽深重的那一个。rdquo; 但这一百年里,我始终想不明白,陈老板究竟从哪里修来的功法,能束缚住那么多的魂魄,让他们造出无数的虚拟世界。rdquo; 不是功法,rdquo;江绪附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沉沉地开口,是粒子对撞机。rdquo; 陈灯抬起头看向他,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他深吸一口气:在地下城里,我勘测逃出去的路线时,发现了一座大型的粒子对撞机。rdquo; 通俗地来讲,这东西是用来探索超额维度的,但是那台机器,远远比现实世界里已有的对撞机更先进,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产物,rdquo;江绪把机器的外形大概给她描述了一遍,阿灯,你仔细回想一下,当初在现实世界里时,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