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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边重镇同气连枝,全都在兵部麾下,如若查起来,怕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两个人聊了良久,聊得就连卧在床头的白浪花,都都已经一路换着睡姿匍匐到了床脚。 裴恭这才略作思索,暗自琢磨道:“如今樊天和已经下狱,如果顺藤摸瓜,必能找出钱兴同受贿的线索来。” “他们狼狈为奸,定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绝不会一丝痕迹都没有。” 方岑熙闻言,这才缓缓撩开眼帘:“他们现在一定最盼着樊天和死。” “俭让,你若当真打算从这里下手,那就千万要小心。” 裴恭轻笑,撩眸之间,忽然望见了窗外微熹的晨光。 他安抚似吻过方岑熙肩头,转而轻手轻脚摸着下了床。 “天快亮了。”裴恭说着从衣架撩了衣裳往身上披,“今日得去北镇点回卯,顺便再找找有没有旁的线索。” “再去牢里头看一眼樊天和。”裴恭一边扣腰带,一边俯身吻了下方岑熙的眉心,“衙门里应当没什么大事,我会早些回来。” “大理寺这次允你休沐时日长,十三司昨日也去过了。你身上既然不舒服,便别出去乱跑,收拾收拾东西,我明日雇车来,咱们搬屋去棋盘街。” “对了,你今儿想吃什么?我午后一道儿带回来。” 方岑熙撑着下巴想了想,笑吟吟道:“阳春面,大理寺衙门旁边那家的,咱们去过。” 裴恭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清汤寡水的白面,于是忍不住嘴角一抽:“小方大人,行点善吧。” “咱开顿荤,成吗?” 方岑熙却毫不留情地拒绝:“可你昨晚已经开过了。” 裴恭:“……” “那就今晚再开一次。” ———————— 午后艳阳高照,白浪花也蹲在墙角下昏昏欲睡。 如今春日渐临,白浪花的长毛也到了要开始换一茬的时节。 方岑熙抱着猫坐在屋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梳毛,另一边还在不断思索琢磨昨日在暖阁的过往。 十三司从最初稽查宣府之事,本是最该想要查出原委的地方,如今的行径,倒好似是怕钱兴同出个好歹意外。 堂堂内卫,难道都已经彻底沦为了钱兴同的走狗? 方岑熙顺毛的手微顿,一时忍不住皱皱眉头。 不料才过了没几刻,院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方岑熙怀里抱着猫,闻得院中动静,便迎着声响走出门来。 “俭让,你才从保第归京,这几日还是多回府去……” 可话音还没囫囵出口,他便见梁国公裴方宰与梁国公世子裴宣,具已立在门前。 高门大户的贵人站在这狭仄的地方,一时都显得这小院无比局促。 方岑熙一怔,脸上的轻笑登时消弭于无形。 他信手将猫从怀中推出去,而后才中规中矩冲着梁国公父子躬身作揖:“岑熙见过国公爷,世子。” “寒舍逢贵,实乃蓬荜生辉。” 梁国公却不客套,他那算不得友善的视线,毫无收敛地梭巡在方岑熙身上:“好一个方寺正,果然是悦怿若九春,有几分容貌,难怪能让裴恭五迷三道。” “如今裴家逢难,你就打上了裴恭的主意,连我裴方宰的儿子也敢‘喜欢’?” 方岑熙不紧不慢地挑起目光,起身迎着梁国公责问的视线。 他并不急解释,只是冷了冷眸光,唇边缓缓堆上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方岑熙慢慢挑起了眉梢,立直身子不疾不徐开口道:“岑熙为什么不敢?” “岑熙如若与国公爷辩驳,自是于长辈面前失礼。” “但是岑熙究竟是不是有图谋,这是清者自清。”他拱着手又作一次揖,“俭让一贯说国公爷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岑熙也深信国公爷眼明睛亮,绝不会做污人清白之事。” “呵。”梁国公冷笑一声。 “你倒是个有气节的,你有几分本事?也想踏进裴家门槛?” “岑熙不敢妄自尊大,一切只因俭让值得。” “位卑不敢料想与梁国公府攀关系,不过是愿与俭让同舟共济罢了。若是入不得国公爷的眼,岑熙自避您耳目便是。” “国公爷和世子,定都比我了解俭让。” “那两位更该知道,他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梁国公冷笑:“我拦不住他,难道还拦不住你?” “国公爷是要岑熙的命?还是要罢岑熙的官?” “如若要打发岑熙离开,那恐怕不能让国公爷满意了。” 方岑熙说话的语调始终平平缓缓,可是他那一字一句,仿佛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晚辈应下俭让承诺在先,请恕不能受国公爷的吩咐。” 本还准备从中周旋的裴宣,断然没料到方岑熙会是这副反应。 他本以为方岑熙一个斯文纤弱,自幼流离失所的郎君,碰到今日之事,该当唯唯诺诺左右为难。 可不曾想,方岑熙在父亲梁国公面前,竟也丝毫不示弱。 裴宣不由得越发细致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方岑熙孤身玉立,一身素衣简饰,掩不住的他的纤纤身量,更夺不去那副斯文儒雅之貌的引人注目。 于裴宣这个曾在疆场上驰骋纵横多年的人来说,方岑熙当真是孱弱了些。便是那半截露在衣袖外的手腕,都好似细得能被生生掰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