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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方岑熙一路都游刃有余,丝毫动静都未曾发出,倒像是对这种事情炉火纯青。 裴恭嘴角挂上几分自嘲似的笑:“小方大人走路是跟白浪花学的么?总是这么轻无声息。” “谁都发现不了,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又不是鬼差,怎么会没有动静?想来是三爷方才看得入神,这才没有注意到罢了。”方岑熙随口解释,紧接着便迎着裴恭举起的火光,打量起祠堂来,“这祠堂里供奉的是黑白无常。” “想来,这几个村落周围信奉无常鬼差的人并不在少数。” “何以见得?”裴恭忍不住挑眉,“这祠堂为什么就不会先前建造?又怎么能看得出信奉的人不再少数?” “你看供台上的水果。”方岑熙随手轻指,“瓜果都还算新鲜,点心和柑橘却已经干瘪,显然要比瓜果更早些放在供台上。” 眼下冬日渐寒,寻常村民家中顶多有白崧和萝卜土豆备用,但瓜果和柑橘却是稀罕东西,便是寻常人家为了供仙专程买点心,也不会一次买下各种各样,如此之多。 “这枣花酥是稻河村的,奶皮棒却是易立记所产,糕团是林花楼的。” 何况东西摆成一堆又一堆,显然应当是很多户人家的供奉。 更有甚者,这两尊无常像崭新,不沾丁点灰尘,供台也扑了青砖,定然是常常有人打理的缘故。 方岑熙笃定道:“可见这祠堂虽小,香火却极旺。” 裴恭皱眉。 “这可就怪了。”既信奉于黑白无常,供奉也在情理之中,可将那起坟的棺木落于这庙中又是个什么道理?这种供奉闻所未闻,“难道就不怕冲撞?” 方岑熙思索片刻,还是缓步行去棺前。 “这棺材也不过是这两日方才下葬,坟前的花圈都还是新的。” 自古也讲究个入土为安,将刚刚下葬的人起坟出土,怎么看也不符合常情。 他泠然问出声来:“这棺材里下葬的是什么人?” 裴恭手下的旗官便开了棺材,仔细打量一番。 “瞧着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这几日天冷,尸身和刚死了时没什么两样,面黄肌瘦的,看着应当是病故。” 方岑熙寥寥往棺材中瞥下两三眼去,又轻摩挲几下指尖,最后还是撩眸看向裴恭。 “三爷,我们不知这棺材为何停在祠堂里,还是不要在此久留为妙。” “大家折腾大半夜,天也冷得厉害,倒不如去前头的村落寻户人家,先过了今夜再做打算。” 这祠堂离坟冢近,周位大大小小足有五个村落,都依着这片坟茔作为过世之人的最后居处。 裴恭点头同意,趁夜色领着四个旗官,同方岑熙一道往最近的河桥村走去。 他们在坟茔守候已久,转眼又在这祠堂中停留,如今时辰早已经过了二更。 即便步行进入村落,也只能看到家家户户门屋紧闭,不见半丝灯火亮星。 裴恭便在村头寻户人家,用力敲敲门。 半晌,一个男人便骂骂咧咧开了门,见着裴恭他们手里的刀,忽然又噤下声,颤颤巍巍不敢大动。 裴恭看得好笑,但还是解释道:“我们京中兵马司里办差的衙役。” “路上因故耽搁行程,进不了城,想请你通融借宿一晚。” 户主显然是对一群练家子还有忌惮,依然不大肯容裴恭一行进门:“几位军爷,我们家这屋小,实在留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还请军爷们换一户再问问吧。” 裴恭见得这事好似还有几分端倪,随即眼珠子一转,唇角噙上半抹坏笑。 他抱拳拱拱手,熟络地唤声“大哥”,随即推心置腹道:“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倒也无事,只是跟我们一道儿出公差的有个文官。” “那郎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半点帮不上忙干活,偏又是我们上头派下来的。” 他说着视线便瞥向方岑熙,却又如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 裴恭蕴出一脸苦相,故意压低声音:“这文官折腾我们一路,尽数只会拖后腿,若不是他我们早已经回了京城。” “如今他实在是走不动,我们便也只能由着他,实在不敢让他有个好歹。” “不然人家回去笔杆子一扛,告几句小状,我们哥儿几个全都得玩完。” 农户抬头,果见一群练家子似的人中间夹了个单薄文弱,风度翩翩的郎君,一看便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模样。 原本站在后头的方岑熙本还目不旁视,此刻却好似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迎上了农户打量的目光。 他弯唇露出个轻笑,随即格外配合地揉揉额角轻叹口气。 只见他踉跄两步靠倒在裴恭身边,病怏怏咳两声道:“裴大人莫要强求,我还能走。” “大哥若是有难处没法通融,你不是正好省下了方才说要重谢农户的那个银锭子?” 言罢,他似有所指地瞄向裴恭腰间的钱袋。 那视线便引着农户也一道看过去。 一唱一和,假戏真做。 裴恭笑着咬咬牙根,又不好直接否决。 他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明明都已经压低了声音,怎么方岑熙还知道他在背后说坏话? 裴恭只能自讨苦吃,掏了银锭子出来递给农户:“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