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第76章 谢绝转载 因为宫中有人来禀, 说左相有急事要和皇上与国师商议, 楚棠安排好事情就和郁恪回宫了。郁慎有小青他们照顾着,应该无尤, 他就没多上心。 二人回到宫中时, 容约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参见陛下,参见国师。容约行礼道。 郁恪坐在桌前,楚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道:左相请坐。 容约坐他在旁边, 看了楚棠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了又忍,像是忍不住了,道:听闻国师近日都住在宫里, 是有什么事吗? 郁恪在整理着他桌面上的奏折, 闻言, 手上动作不停, 只悄悄往楚棠那儿瞥了一下。 无事, 只是和陛下有事相商。楚棠淡道。 容约脸上忧色不减。 他是知道楚棠要离开的,前些天乍一听眼线来报, 说国师进宫,似乎与皇上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 连殿外都能听到棍子打人的声响, 可见争吵之激烈。 朝中大臣不知道皇上和国师争执, 但也知晓皇上这几天心情不佳,特别是提及国师时,皇上格外易怒,朝臣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不敢多说,只能在私底下揣测。 一联系到楚棠说要卸任、而皇上不同意的事,容约就自觉想明白了是不是因为皇上执意不允许国师卸任,而国师又坚持,师生俩就吵起来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向皇上请见国师,皇上却数次拒绝。他旁敲侧击着问国师是否触怒了龙颜,郁恪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国师借住几日罢了,他便不敢再问,怕郁恪以为他和国师勾结,牵连了国师。 后来听说国师不曾踏出紫宸宫,他就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若皇上不想让国师离京,何必将人看的这么紧?简直像圈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样。 容约又想到了那块写着楚佞的石头,心里一惊。莫不是皇上听信了那些传言,真以为国师是所谓佞臣,要将国师杀了,以保国运?还是他现在长大了,权力稳固了,不需要国师辅佐,甚至怕这个老师功高震主,谋朝篡位,便想先下毒手,鸟尽弓藏? 他一边觉着这不可能,一边又觉着可能,既焦心又愤怒,今晚便不顾黎原盛阻止,一定要他传话说要见国师。 所幸国师还在。 楚棠道:多谢左相关怀,我和陛下师生一心,你不必担忧。 看着楚棠安然无恙的样子,容约心里像是一块巨石落地,大大松了口气,道:什么事这么急,要你连夜进宫,还借住在陛下以前的宫殿里? 郁恪放下奏折,挑了挑眉,道:是私事。朕和国师亲密无间,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左相何必如此担心? 容约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他怎么从郁恪的话中听出了暗暗的挑衅和炫耀? 可楚棠面色淡淡的,似乎习以为常,他便收了这些心思,严肃着一张俊脸,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话,确实是臣多心了,请陛下恕罪。 郁恪笑了笑,一副明君大度的样子,说:朕怪罪什么,说说而已。 黎原盛奉了茶进来。 楚棠端着茶,喝了一口:左相是有什么要禀报吗? 对,容约这才想起来,正色道,京中隐隐有人接连感染时疫,只集中在贫苦人家,还算小规模,但现在不加以控制,来日恐成大患,最终势必导致百姓忧心惶惶。 楚棠放下茶杯,皱眉道:是哪种时疫? 时疫这种东西,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向来是人们谈之色变的话题。 容约摇头道:大夫说病人病情不一而足,暂不清楚是什么病。 郁恪听后,面对正事时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就流露出来了,沉声道:让京城的官员将病患集中到一起,不要让病情扩大了。再在太医院找些对时疫治疗有经验的人,带领着去医治。 古代对时疫之类的病,染上了就只能束手无策,人人都避如蛇蝎。郁北前几代也大规模爆发过天花时疫,但一直没有医治的法子,只能将病患拉到一堆,让他们一块等死了。 容约知道,以往的君主若是听到只是穷苦人家染了病,大多只轻飘飘一句烧了完事,因为哪里都有穷苦的百姓,何况在京城这个权力争夺之地,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是紧要的。像郁恪这样,连一小部分的人的性命都重视的,还确实少见。 容约对楚棠教出的皇帝还是了解的,点头道:臣已经吩咐太医院的人去办此事,陛下放心。 郁恪看向楚棠:国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楚棠点了点头,道:管这事是谁?为什么这几日不上折子,要左相来报? 是大理寺的人。郁恪立刻会意,道,朕明日上朝就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容约看了看楚棠冷淡的面容,又看了看郁恪盯着国师时亮晶晶的眼睛,心底不知怎的,涌上了一股疑惑来,那疑惑夹杂着一丝威胁感和不敢置信的豁然,让他回过神时便极力否定。 等忙完正事,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雪夜中的月亮似乎格外亮,郁恪送楚棠出御书房时,看了一眼头上的月亮,笑道:今夜的明月依旧照着我和哥哥。只是不知还能一同照着我们多久。 今天在御书房待久了,楚棠身上染了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他本有的檀香,互相交织着,闻起来如雪一般冷冷的,沁人心脾。 郁恪心情突然就大好了起来。 就像是他身上的味道将楚棠包围住一样,这种心态与雄性在自己地盘上标记的习惯差不多,在郁恪心里,这样子就像在向外人宣示他对楚棠的主权,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楚棠抬头看,纤细白皙的颈子和下颌在一瞬间挑出一抹行云流水的漂亮线条。他很快就转过来,看着郁恪,说:千里共婵娟,会长久的。 郁恪道:时辰不早了,哥哥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不用早起去上早朝,朝务都有我呢。 好。楚棠点头应道,陛下也早些歇息。 宫侍过来,提着灯笼,跟随着楚棠回紫宸宫。 郁恪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才回到殿内。恰好听到黎原盛在外面道:启禀皇上,徐太医来送药来。 进来。郁恪坐在榻上,捂了下胸口,道。 徐太医进来了,宫女端着热腾腾的药,郁恪瞥了一眼,道:搁这儿吧。 是。宫女一如既往地将药放在一旁就退下了。 徐太医不厌其烦地又嘱咐了一次:陛下啊,这药要热的喝了才好。 郁恪说:知道了,朕会喝的。 徐太医一边拿出绷带,一边想道,怎么国师不在,陛下看起来就成熟稳重了许多,国师一在,他就像个要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痛了就伸手要抱抱。 东西都放这吧,朕自己会上。郁恪淡淡道。 他似乎有些累了,撑着头,闭眼休憩。 徐太医道: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些事?还是由臣来 多话。郁恪轻骂道,又闭着眼问了一句,朕的伤何时能好? 徐太医有些为难。他心里有和楚棠一样的疑惑。 按理说郁恪身体一向康健,又年轻,伤口应该十日便能愈合,可不知为何,拖了这五日,日日都不见好,反而更差,他在太医院一直研究着是不是药出了问题,但用的药材绝对是合理而珍贵的,不可能出差错。 他想了想,谨慎地回道:想来是陛下这些时日政务繁忙,身体劳累,所以伤势才不见好。陛下定得休息好,注意饮食,按时服药、换药,这样的话,半个月应该就能好转了。 郁恪听了,似乎有些不满意:才半个月? 徐太医以为他是嫌时间长,连忙道:陛下若想早点好,微臣让太医院研制 不用了。郁恪一摆手,道,退下吧。国师若问起,你如实说就好。 是。徐太医正要退下,想起还没看郁恪的伤口,道,容臣再看一看陛下的伤势 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看的。郁恪面无表情道。 徐太医一边擦着汗退下,一边在心里说,那白天里大大方方坦露胸膛,甚至还特意在国师面前显摆似的那个人是谁? 不过他不敢说,只敢偷偷腹诽一句,安安静静退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国师在往这边走来,银面具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冷光。 徐太医行礼道:参见国师。 楚棠点头,问道:陛下的伤还好吗?几日能恢复? 徐太医想陛下果真了解国师,连问题都问的一样,恭敬道:回国师,如无意外的话,半个月就能愈合了。 楚棠眼神微讶,但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许是郁恪给他的印象里,总是一身伤,却好得很快,没过几日就像个活跃的小马驹一样围着他转,要不是这次严重的伤,楚棠还不知道原来郁恪并不是一直都那样活力满满的。 不过半个月才好的话,就有些难办了。算起来,离妈妈拍婚纱照的日子只有六天了,他不想错过,可他答应了郁恪,要等他伤好了后一起主持完祭祖大典才离开,他也不想食言。 走到书房门口时,楚棠还在想,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黎原盛要通传,楚棠摇摇头,他便住了嘴,看了看灯火明亮的殿内,不知道国师要做什么。 楚棠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血气和清苦的药味,一个想法莫名涌上了心头。 站了许久,他才动了动,伸手推开了门。 郁恪正低着头不知捣鼓什么东西,声音闷闷地,不满道:谁这么大胆,不知道要通传 他的话语突然止住了。 郁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手中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楚棠站在门前,眸色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只剩冰冷,声音也是:郁恪,你在做什么? 我、我郁恪连忙用绷带掩好自己的伤口,只是被划破的伤口在汩汩流血,刹那便将绷带染红了,他结巴着道,哥哥我只是在上药 楚棠走到他面前,瞥一眼空掉的碗和旁边的花盆,花盆里的泥土微微湿润着,还散发着一些热气和苦味。 郁恪咬了下舌头,紧张道:没、我没倒 楚棠凝视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 郁恪想要扑过来,却不小心被绊倒,从榻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棠脚步顿了一下,郁恪眼疾手快地抓着他的脚踝,哀求道:楚棠你别走! 第77章 所作所为 郁恪猝不及防滚下地, 这里又没有地毯铺着,骨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 发出重重的碰撞声。 他却好似毫不在意, 捂着胸膛, 急促道:你别走! 楚棠没动,也没说话。 郁恪喘了口气,似乎牵扯到了伤口, 又急着挽留楚棠, 一时气急攻心,缓了好久, 脸色依旧苍白得不像话。 他低着头,解开发冠的头发微微垂下, 扫过地上,殿内寂寂无声,只余他低低的呼吸声。 见楚棠不说话,郁恪喃喃道:楚棠你别走。 楚棠站着,腰背挺直, 像在紫宸宫院子里新种的青竹, 不为风雪折腰, 更不为那些龌龊、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而弯下。 郁恪唇色苍白,近乎失语。 楚棠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外面的新雪, 冰凉无情:我迟早要走的。 郁恪失神地摇头, 说:不可以, 你不可以走。 堂堂皇帝,此刻只着中衣,披头散发着,裸露的胸膛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鲜血淋漓的伤口,看起来狼狈极了。传出去真会让臣子们震惊万分。 楚棠眼神有些复杂,握在他脚踝上的手很灼热,但又很冰凉,像他主人的伤势一样,反反复复。而今他才知道那是人为故意的。 他之前就想,堂堂皇上,怎么可能真的遇刺受伤? 郁恪养的兵,断然不是吃素的,乾陵卫身手如何,戒卫如何,他都见识过,和千机阁的人不相上下,绝不会有让刺客行刺的机会,更别说让主人受伤了。 可他依然信了,还答应说要等他伤好了再走。 楚棠低声道:你又骗我。 郁恪抓着他的衣角,眼眶里闪动着细泪:是,我骗了你。 楚棠抬脚要走,郁恪死死攥着他的脚,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郁恪声音哽咽:我有什么办法?你在我身边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天、一个时辰,都是我求来的。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法子求啊!楚棠难得有些失态,咬着牙冷声道,你拿自己的身体作贱什么? 郁恪胸口上的血已经流到地上了,一滴一滴的,像滴不尽似的,汇聚成一小滩。 他咬了下舌头,似乎忍受着痛苦,又似乎是狠极了,道:只要能留住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尽。我的身体也只有你在乎了。你不喜欢我的心意,甚至觉得恶心,我除了这个身体,还有什么筹码?若能让你留久一点,我死了又能怎么样? 楚棠说:郁恪,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日后等你醒来,想想自己所作所为,只会感到无地自容。 郁恪凝视着楚棠的锦靴。雪白的下摆下,楚棠的靴子也雪白雪白的,如此近在咫尺,仿佛他一握就能永久留住。 他苦笑了几声,忽然低低地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屋内只剩他的咳嗽声。 郁恪咳嗽的时候,握着楚棠脚踝的手也在震动,楚棠感受着,闭了闭眼睛。 半晌,殿内的异样连门外的黎原盛都感觉到了,出声询问道:陛下身体可还好?是否需要请太医? 郁恪说不出话来,眼神看向楚棠,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匍匐在他脚边,哀求着不要把他扔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