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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无聊,就想捣乱。一会儿扯扯身边人的衣角,一会儿又把腿翘到人家身上。谢浔阳耐心耗尽,终于把书一合,转头,问道:“你睡不睡?” “我睡不着嘛,想听故事……” “……” “你给我念念吧。”莫仙只露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继续提要求。 谢浔阳看着腿上的《欧国政史》,认命的翻开。 正宗的英音传入莫仙的耳朵,他听不懂,但觉得外国人就是这么说话的,一点也不像英语老师读课文那般枯燥,不知不觉听的有些入迷。 “哥,你的英语讲这么好,以后是不是可以跟外国人交流了?还会去好多国家?” “嗯。”谢浔阳轻声道,“好好学,你也可以。” 等谢浔阳读完一页,再低下头去,见小孩已经脑袋倚着他的腰睡熟了。他放下书,将被子往下压了压,露出口鼻,又将手贴到额头上。 汗落了,温度竟然又升了起来。 谢浔阳眉头蹙起。 片刻,起身,穿上衣服走出门。 “欣姨,我有事出去一下,仙儿刚睡着,有点烧,麻烦您看着点儿。” “好的,好的,没事儿,你去忙吧!”许欣正在收拾厨房,闻声赶紧擦擦手,走了出来。 莫仙下午睡的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感到额头的方巾被换过几次,额头的碎发被母亲温暖的手拂过,每次都是想要醒,翻个身又沉入睡眠当中。 直到额头忽然一阵清凉,比浸湿的方巾要干爽,带着股薄荷的清气,让人仿佛一下子就松快起来。莫仙缓缓睁开眼,屋里已经点了灯,窗外昏暗一片,仅能看见树枝朦胧的剪影。 这一觉,竟然天都黑了。 谢浔阳还坐在床边,见他醒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莫仙不明白为什么谢浔阳的脸要比平时红,像被风吹过。他想要坐起来,触到谢浔阳手时,猛地打了个激灵。 ——好凉! “你出去了?”莫仙问着,忽然发现都坐起来了,头上的方巾也没掉,伸手摸了摸,发现额头上换成了一个凉凉软软的“胶布”,粘的很紧,随便动也不会掉。 “可不是,阳阳一声不吭,下午竟然自己跑到滃城给你买药去了!”许欣端着杯热水进来,递给谢浔阳,又感动又后怕,忍不住道,“你这孩子,一个人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有什么让瑶瑶带回来就是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谢浔阳“嗯”了一声,笑了笑:“怕说不清,我去一趟也很快。” 白皙修长的手指也泛着红,他捧起水杯温着手,暖暖的热气飘到空中,轻抚过面颊,回暖不少。看着床上的人额头上换上了退烧贴,觉得顺眼多了,喝了一口水,熨帖地咽了下去。 谢浔阳不仅买了退烧贴,还带回了一些日牌的膏药和胃药。他记得莫母坐久了容易腰疼,莫瑶也说过她晚上经常胃里恶心反酸水。 许欣看着这些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10岁大的孩子独自进城,还记着她身体不舒服,瑶瑶和仙儿在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 “我正好看到,就一起带回来了。”谢浔阳倒了包感冒药在莫仙杯子里,灌入热水,拿勺子搅拌着,“不能治病,但缓解效果明显。我母亲以前也常备着。” “你母亲……我记得是叫何绘吧?人长的美,书也念的好,她最近很忙吗?”不忙也不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许欣不禁回忆起从前,她是外村嫁过来的,跟何绘不熟,多是从程婶儿口中听说。她说何家的女儿脾气倔,非要学那烧钱的艺术,家里不支持就离家出走,之后就真的很少回来了。 村里老人心疼何家老两口,对那女儿也颇有微词。可许欣想着,人家最后不是真的学出门道了吗? 考进了全国有名的艺术类大学,经常寄钱回来,只可惜,老两口命薄,没享福两年,就相继病逝了。 听到母亲被提起,谢浔阳顿感到说不清的情绪充斥胸口,在喉中回荡一周,无处释放,最终—— “……她去世了。胃癌。”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今天又再次买了以前母亲常用的药,又或许是屋里电烤炉太过温暖,就这么说了出来。 许欣大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倾身,把清瘦的男孩揽进了怀里,眼底噙着泪,轻柔拍着他的后背颤声道:“好孩子,欣姨不知道……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她不敢想象,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浔阳神情平静,从许欣怀里退出来,声音听不出异常:“已经过去了,我没事,您不必担心。” 许欣怎么可能不担心,她本不愿再揭伤疤,但已经说到了这里,咬咬牙,干脆继续问道:“阳阳,那你父亲呢?” “他……”谢浔阳张张嘴,却顿住了,忽觉有些可笑,再也没说出过一个字。到了最后,他自己好似感到实在尴尬,比谈到去世的母亲还有艰难,颓然回答道,“他还在。” 一个不知所谓的答案。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许欣心里难受极了,见状哪里还舍得再多问一个字。不停地轻抚他的后背,嘴里不住道:“没事了,没事了……这里有欣姨,还有仙儿,我们都在这儿呢……” 谢浔阳低着头,盯着手里的那杯药,像是忽然醒神,哑然道:“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