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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燃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另一头,死死地锁住眉头,不详的预兆终于在这一刻升至顶峰。 就在此时,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拉了一把,他向后退的同时,哗啦啦的诡异声音骤然从门缝中泄了出来,刚开始他以为是风吹落的黑纱,但随即意识到锅炉房怎么会有风。 漫天的黑蝶向外涌出,成千上万只翅膀奏鸣出纷杂的叹息声,仿佛风在哀怨,闷热的空气在蝶翼下震颤起来。 一时间整个狭窄的通道都是蝴蝶,黑压压的虫子向人群席卷而来,挤碎了头顶本就昏暗的灯泡,见缝插针地落在每一个角落,让整个下层甲板都像笼罩了一团浓雾。 郁燃被人护在胸口,什么都看不见,骚乱中间,慢慢有人将通往上层的楼梯口打开了,蝴蝶朝着光芒更亮的地方涌去。 密蓈鉘密麻麻的蝴蝶让郁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好不容易透过气,抬头时刚才替他挡住虫子的胸膛已经不见了。 青年抿了抿嘴,看了一眼早就藏在门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阴郁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声大喝打断。 “妈呀!里面有个人!”出声的是那个黑皮小伙,他大惊失色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像是白了几度,“娘的,不会是死了吧!” 站在门边的人都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郁燃往里扫了一眼,脸色猛地沉下来,没想到他昨天的预言竟然这么早就应验了。 锅炉房黯淡无光,半个空间都浸在如水的黑影中,大肚子铁炉里的炭火已经熄了大半,偶尔有灰烬炸开一小块,遽然闪过红艳艳的亮光。 而在铁炉前方,一个人影僵直地跪在地上,他的头部对准了煤炭,已经烧成了焦黑的干尸,而下半身则直挺挺地呈现标准的跪姿,被一根绳子勒住了动作,吊在炉顶的水箱开关上,以至于死后都没能瘫倒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蛋白质烧焦臭味,以及肉被烤熟的焦香,这两种味道微妙地混杂在一起,郁燃差点觉得自己早上吃的半个馒头都要在此刻吐出来了。 影立马挥手,让管事将看热闹的人群轰走,“上去叫老爷下来!” 狭窄的通道内,一下子只剩下了三人。 郁燃瞟了影一眼,抬腿先进去了。 影跟在后面,“赤脚,无明显衣物特征,暂时辨认不出身份,只能从脚看出是个女性。” “是安叶君。”郁燃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散落的檀木佛珠,“她被杀了。” 尸体上绑着的绳结不是麻,而是船舶专用的金属绳,所以一直没有被烧断。 ——就好像有人故意让她死后也要跪着赎罪。 郁燃皱了皱眉,这报复心也太重了。 燕时澈帮着搭了把手,三人将尸体从绳子上解放出来,放在了地上。 她已经形成了尸僵,双腿始终弯曲,就连放在地上也只能摆出侧躺的姿势。 大夫人的面容惨不忍睹,所有软组织已经完全缩水碳化,毛发无影无踪,连一点肌肉的红色都找不到。 郁燃道:“她嘴里有东西。” 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带上管家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撑开了尸体的下巴,可惜脑袋埋在煤炭里不知道烧了多久,下巴一碰就碎成了炭渣子。 “……”影厌恶地皱起眉,指尖忽然被烫了一下。 灰烬散开,里边通红的内芯露了出来。 安叶君的嘴中含了一块正在燃烧的煤块。 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杨福水一大早被人从梦境中叫醒,苍老的身子骨本就快要迟暮,却被船上再次出人命的噩耗吓了一个激灵,匆匆地赶到了下层甲板。 鲁双双作为他的贴身小厮一直跟在他身边,随着下来的还有杨观岳、二少爷杨迎兴和江罗春等人。 杨福水让女眷都等在门外,径直走到锅炉房,拐杖重重地杵在地面上,脸色阴沉地扫过一周,落在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上。 “这次是谁?” 一时间,房中所有人无言。 最终还是影神一个人扛下了对方的目光,淡淡道:“是夫人。” 杨福水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夫人?什么夫人,你们——” 老年人藏在松散皮肤下的浑浊眼珠忽然停在那具尸体上,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杨福水扶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人差点晃倒,被鲁双双一把扶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冲进房间,猛地扑上来跪倒在尸体前。 他擦肩而过,将郁燃狠狠撞了一下,青年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跌进了火膛里,被燕时澈从旁边拽了一把,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铁炉子,手掌内侧瞬间红了起来。 火烧火燎的疼痛让青年蹙起眉,还好炉膛已经许久没有上火,温度不高,不然他这手就算是废了。 燕时澈想要抓住郁燃的手腕,被他轻轻地挣脱开了。男人顿了顿,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揣进裤兜里,只是目光不善地瞪向地上那冒失的人影。 他就是安叶君的亲儿子,杨家最受宠的二少爷杨迎兴。 杨迎兴惊惧万分地伏在那具尸体面前,不敢相信眼前不成人样的是他的母亲。 长久的寂静中,空气里爆发出一阵短促的啼哭,紧跟着二少爷崩溃地捂住了脑袋嚎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