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他收起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宾馆一楼。 老先生下楼去了,魏璇却还坐在贵宾厅,并叫了份下午茶。看着入口处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行车道尽头,他靠着椅背喝着咖啡,脸上似笑而非笑。 ********** 白色货车停在集装箱门前,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一齐下来,短暂的交接之后,立即开始装卸货物。钟楚寰没松懈,签了出库单,亲眼看着那批货物被搬上了货车,用绳索固定好了。 “就是鑫阳制药那批东西,没调包。”王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怎么知道?” “我兄弟趁昨天检查的时候,随手在封箱的胶带上贴了个防火标志。”王帆有点得意。今天那个标志还在,说明这些箱子没被拆开过,也没有调换,还是昨天那批。 他转头又问:“车上有几个人?” “两个,”钟楚寰道,“一个是负责押运的,可能就是庄家的人。另一个是司机,雇来的,他们可能会轮流开车。你的人埋伏在哪儿了?” 王帆递了个眼神:“在厕所。” 钟楚寰会意,上前冲那负责押运的廖姓男子笑了笑:“车子的油够不够?前面下一个服务区很远,你们应该提前去个卫生间。” 司机是懂行的人,把车门关了:“我先去了。”那廖姓男子也随后跟上。 王帆对着耳机说了声:“目标动了,准备抓捕。”说完这句,他若无其事站在路边环顾了一番,转身也进了厕所。 那两个男人早被埋伏在男厕所里的便衣像摁蟑螂一样无声无息地摁在了地上。 王帆扫了一眼,见廖姓男子面色如铁,那个司机额头冒汗,惊慌失措:“我没事儿啊,我没事儿啊!” 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帆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吧,你这车准备开到哪儿的?” 廖姓男子冷冷瞪了司机一眼,那司机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管这些,张嘴就说了:“八音湖转运站。” “钥匙。” 便衣将搜出来的车钥匙丢给了王帆。 见王帆手里拿着货车钥匙、身上披着司机的外衣,头戴鸭舌帽回到车前面一脸得意,钟楚寰便知道他得手了。 “卸货的地方在八音湖转运站。”王帆说着便上了车,钟楚寰追了上去,打开副驾驶门坐下:“你要开这车?不雇个人开吗?” “雇人开?”王帆道,“对面接货的很可能就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车让别人开,怎么保证货的安全,人的安全?” “你有货车驾照吗?” 王帆开始了他的炫耀:“呵呵,我有啊。整个市局就我有,你别看我,我爸年轻的时候是开罐车的。” “别一个人行动,”钟楚寰扣上安全带,“我陪你去。” 他知道市局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警力也是有限的。 “送个货能出什么事儿啊?庄家肯定也不希望这批货路上翻车吧……不过你小子挺够义气。”王帆轻松笑道,“但是我告诉你啊,我这可是在出任务,没骗你上车也没强迫你,你出事了我不负责的。” “别废话了。”车开出了转运站,朝省际高速公路入口处驶去。 货车平静地开了一个多小时便逐渐进入了山区,道路越发蜿蜒崎岖了起来。高速路依山而建,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低谷,时高时低,偶尔还要过条隧道。 如果货物想在天黑之前送达,那么即便道路平坦、全速前进,这辆车也要开六个小时。更不用说这时不时有个坡,不算多平坦的山中高速了。 “弯道有点多,别开那么快。” 王帆戴上了墨镜,全心驾驶。钟楚寰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后视镜里怎么看到了黑色的烟雾? “停车,脱挂,”钟楚寰道,“拖挂车起火了。” “什么?”王帆打开车窗,往后探了探头。那烟雾刚才还看不到,转瞬就已经清晰起来了,看来火势蔓延很快。 他马上开始企图减速。 “妈|的,制动失灵了。”饶是王帆身经百战,手心瞬间还是出了一层汗。 车停不下来了!虽然仍在平稳前行,但驾驶室的紧张气氛数秒内已然升到了炽点。 “改道,换低速档,踩一脚空油,拉手刹。快点!”拖挂车起火后火势迅猛,用不了几分钟就会烧到驾驶舱,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王帆立即一顿操作:“我试试。” 钟楚寰打开车窗探出头,想看看火势如何。拖挂车的火已经烧了半截车厢,浓烟滚滚,这起火的速度也太快了! 车上恐怕放了十分易燃的东西。 “不行了,”王帆慌乱起来,觉得有些来不及,“强行降速吧。” 钟楚寰知道他要靠制造剐蹭来减速,这虽然有些危险,但此时千钧一发,这是唯一快速停车的办法了。 王帆额头沁出细汗。开了这么多年车,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局面。车的保险杠剐上了路边的岩石,一阵尖锐的刺鸣火星四溅,整个车身左右猛烈摇晃。王帆迅速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闻住,但正逢下坡,车速刚刚降下来,却在制动失灵的情况下依然越来越快。 “后面晃得厉害,再撞几次可能就脱挂了。”王帆喘着气道。 “哥哥!”后面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呼喊声,逆着车窗涌入的强劲的风,令钟楚寰身上猛然一凛。 他回过头迅速看了一眼。 “别撞了,继续开!”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纸一样灰白,“素素在拖挂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开过货车,轻点考据 第102章 生机 “你说什么?”王帆彻底懵了, 方向盘都差点没把稳。 钟楚寰迅速解下安全带,在驾驶室四处乱摸。 “你不能出去!”王帆额头青筋暴露,“这样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 他已经从座位底下摸出了备用的货物挂绳, 在腰间打了个结。 “要命做什么?”钟楚寰瞪了他一眼, 三两下,半个身子钻出了车窗。 白纨素正趴在货车边缘的角落,那冲天的浓烟就在她身后蔓延。 钟楚寰将挂扣挂在车顶的行李架上, 身子勉强离开了驾驶室。尽管他算得上身手敏捷,但此时车子正在高速行驶,倘若一个失手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白纨素看得心惊胆战。钟楚寰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车顶的行李架,猛一用力爬上了车顶,他伏低身子,将挂扣解下, 在行李架上绕了一圈,丢给白纨素:“系上。” 白纨素将绳子系在腰上, 打了个牢固的结。 “跳上来。”钟楚寰让她跳到车顶。车头很高, 距离拖挂车还有小小一段距离,车开得这么快,白纨素望着不断倒退的道路,呼吸加快,脸色苍白。她不敢跳。 “快跳!”他紧紧皱眉, 伸出手,“我拉着你。” 火在她身后烧。风如同刀刃划在脸颊上,令她快要不能呼吸。白纨素抬起头,他似乎企图用目光紧紧地抓住她,奈何伸出手,却只能拉住凛冽的风。 车子猛烈地颠簸了一下。 “素素……”钟楚寰觉得他的指尖有些抖了。 白纨素深吸了三口气,闭上眼又睁眼。她动了。 她爬上了货车的边缘,奋力一跃,小手抓住了行李架的栏杆。可她的手心出汗了,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钟楚寰拉紧了手中的绳,将她迅速拽起。当他的手指触到白纨素的手腕时,他一把抓住,白纨素被他有力的手臂迅速拉进了怀里。 她趴在钟楚寰心口处,耳朵阵阵嗡鸣,唯独听到的是他快到要爆炸的心跳。 前方有上坡。驾驶室里的王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利用坡度马上人工制动,车头一拐,撞向道路侧面的护栏。 车撞上的那一刻,白纨素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甩向一边,险些飞出车顶。 钟楚寰躺着抓紧了行李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抱紧我。” 白纨素紧紧抱着他,半张脸埋进他胸口。车身剧烈地颠簸晃动,这回车灯碎了。 她感觉自己的一身骨骼也快要被折腾碎了。正心惊,怀疑这辆车子要翻,但车身左右抖了三抖,竟然又平稳落地,一颗紧紧悬着的心突然就松懈了片刻,不禁有点佩服这司机的控场能力。 “哥哥,你的手受伤了。”白纨素看见钟楚寰洁白的手指间有血滴落下,不知被什么划破了,还紧紧抓着行李架,担心得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不碍事,抓紧。”他看着车子后方的滚滚浓烟,感觉到风向有变,前方好像要转弯了。 手又抓紧了些。王帆大力转动方向盘,车子一边在公路护栏上不断撞击减速,一边行驶在上坡弯道上。随着一阵阵剧烈的颠簸摇晃,车速明显降了下来。在身.下如同地震一样的猛烈震动和机械凌乱的巨响声过后,货车车厢脱挂,不受控制地穿过公路,带着滚滚浓烟,向山谷倾倒下去。【请认真审读,此处描写的是车祸】 最后一次撞击结束,车身平稳了许多。直向前滑动了数十米,才彻底停了下来。 白纨素全身上下的关节因极度紧张而疼痛万分。耳朵一时听不见任何声音,听力仿佛被从外部关闭了,胸口又是甜腥又是钝痛,颅腔里只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请认真审读,此处描写的是车祸】 驾驶室里也一片寂静。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才吃力地抬起头,见钟楚寰也喘着气在看她,看到她一双红着眼眶带着水色的眼睛之后,苍白的神情就只剩下一片空洞了。 她还在他怀里,真好。 静默片刻,他微微一动,试着抱了抱怀中少女。白纨素也似乎心有灵犀般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没了太多的力气,都有些软软的,钟楚寰轻轻翻过身,将白纨素圈在臂弯之下。 她那小脸不知在哪里蹭的脏,身上和头发也凌凌乱乱的,没了丝毫神气,但一双眼睛仍然充满欣喜地在他脸上打转,闪闪透亮,清澈灵动,还跳动着鲜活的生命呢。 也许是出于紧张,或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两人的手臂同时收紧,嘴唇仿佛带了吸引力,顷刻贴在了一起。 白纨素只觉得这缠绵的吻如同一注清泉,她焦渴又战栗的身心一下子就松软下来了。 半晌,车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音:“干嘛呢干嘛呢!老子在公路上玩命漂移,你们在干这个!” 停车之后,王帆抹了一把冷汗,冷静了片刻才迅速跳下了车。不知道车上另外两个人究竟如何,毕竟刚才的状况太紧急,再不停车恐怕整个车子都要烧毁。 见车顶许久没有动静,他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失手掉了下去。扒着驾驶座往上看了看,好家伙,怪不得这车开得这么稳,一车顶的狗粮压着呢。 因为有人看着,钟楚寰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抬起了头。白纨素才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疯狂的满足,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白纨素在路边坐下,她受了些擦伤,两条本来雪白洁净的腿磕得青青紫紫。钟楚寰手上划伤的地方血迹已经干了,只做了简单的包扎,王帆倒是毫发无损,就是觉得蜕了一层皮一样,脚下虚软乏力。 刚才那一场实在太惊险,要不是自己开车顺溜,三个人怕是命都没了。 卡车停放的位置上拉起了隔离带,消防人员正在处理事故现场。回头望去,一路断断续续漆黑的车轮印,距离这里足有几百米的地方道路边的护栏被撞坏了,地上遍是狼藉,拖挂货车就是从那里翻下去的。 货车与车头分离时上面的所有货物已经全部起火,而且这辆车上的货物并没有遮盖防火的篷布,现在恐怕已经烧得只剩下铁架子,什么都没了吧。 “你是怎么上车的?”王帆叉着腰盯着白纨素。他现在才明白钟楚寰为什么坚决不让她介入案子,他说这姑娘“惹麻烦”,到底是麻烦在哪。 “我派人跟踪魏璇。知道他雇的是哪辆车后,就躲到车上来了。” 车上原本有随车的篷布。白纨素身体娇小,钻进篷布也没人发现,就这么混进了转运站。至于她在转运站如何躲藏,车停了放在那儿,机会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