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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明简短地向宾客致辞。由于这段时间保养得宜,她身上已不见病容,人消瘦了一些,反多了几分雨后白梅般的韵致。她站在那里便是众人的焦点,穿了什么,说了什么反而无关紧要了。段妍飞在陈樨耳边感叹:“你妈妈真美,难怪从古到今的大美人角色都被她演了个遍。她真人比电视上更迷人,我是女人都想盯着她看。其实你们长得很像,只是你少了那对酒窝……” “我可没有她那样的万人迷潜质。”陈樨摆手。类似的话她早就听腻了,美人在骨不在皮,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皮囊,风情却不可复制。用宋女士的话说,都怪老陈家的血统把她混淆得不伦不类。 “你那叫火候未到。今天你也很漂亮。”段妍飞上下打量着陈樨。陈樨一直是好看的,只是她身上有种“爱看不看,不看滚蛋”的散漫。眼下不知是她花了心思打扮,还是出于别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 “你真的不考虑去唱唱歌、演演戏什么的?老天赏饭吃,又有你妈妈的人脉在,你要混出名堂不难。到时我给川子做经纪人,也给你做。你说好不好?”段妍飞半真半假地说。 陈樨笑道:“我在化工圈也很有人脉。产业园里那几个实验室,我想去哪儿刷瓶子都行。” 段妍飞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臂:“有人在看你呢!” 陈樨循着段妍飞暗示的方向看去,正迎上不远处一道视线。 “哦,那是咱们今晚的房东。” 陈樨也是刚刚经宋女士介绍才认识这房子的主人。她只知道人叫江韬,是吴思程的朋友。这房子在他自家开发的地皮上,说是看中了这里景观别致,空气宜人,自己留了一套“养老”。他尚未到养老的年岁,也非本地人,这房子长期空置了下来,偶尔出借给好朋友使用。人是成功人士没错,但宋女士的朋友圈里从不缺有钱人和艺术家,所以江韬混迹在宾客中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在陈樨看来,这房子美则美矣,只是所在的地段偏远,开发了许多年仍未成气候,一路开车过来黑灯瞎火。由此可见这位江先生的投资眼光远不如他的装修品味。陈樨估摸着是房子卖不出去,砸自己手里了。 对方见陈樨看了过来,不闪不避地朝她一笑。他大概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头发微卷,肤色和身材都有大量户外运动留下的痕迹,笑起来一口白牙,有着比实际年龄年轻的眼睛和看上去没怎么受过欺负的脸。 陈樨还以礼节性的笑脸。 今晚不似吴思程的私人聚会那般花活叠出,几轮酒后,灯火通明的户外草坪上乐队就位,已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舒缓的音乐中相拥而舞。陈樨对这种中年人的聚会余兴节目并不感冒,但满园的木兰花香和新修剪过的草坪气味让夜晚变得柔软芬芳。光景很好,人也很好,分明滴酒未沾,她却有种介于满足与飘忽之间的微醺感。就连孙见川的叨叨也无损于这副好心情。 卫嘉被宋明明介绍了给她在本地开马场的朋友。那个胖胖的老头与他颇有共同话题,滔滔不绝地说着马经。卫嘉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听,不时点头回应几句。仿佛感应到了陈樨的关注,他不期然转过头,两人远远地相视一笑。夜风仿佛变作幼猫的爪子在陈樨心尖轻挠了一下,一如不久前她从他身边经过时手臂肌肤擦过带来的轻微颤栗。卫嘉也一下子没接上胖老头的话。 “你笑什么?”孙二愣子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我笑了吗?” “你现在还在笑!我快要无聊死了,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让我也听听。” 孙见川很快就不想笑了。他忽然发现陈樨手上的红酒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半杯柠檬水,还往外冒着热气。喝热柠檬水的孙见川只见过一个,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杯子不久前还是在卫嘉手里的。 “你怎么也喝这个?”孙见川的语气酸得就像杯里的柠檬片。 “什么?”陈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地说,“谁让卫嘉拿走了我的酒,那我只能喝他的水了。” 他们一定有了新的奸情!孙见川绝望地想。难怪啊难怪!过去即使他和陈樨力邀,卫嘉也不会搅和进这种场合。亏他今晚还和敌人聊得那么开心! “半个月前在医院,我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们还不肯承认!” “他只是说这取决于我。”陈樨淡定道,“现在我说是,那就是了!” 孙见川不服气:“卫嘉也这么认为?” “怎么地,你是神父?我们什么关系还需要你神圣的见证?那么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呀!” 孙见川竟真的拔腿朝那边走去。 陈樨拨开被风吹横在脸上的碎发,看见孙见川打断了卫嘉和胖老头的谈话,朝他问了句话,随即胖老头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卫嘉怔了一下,从他的侧脸陈樨无法判断他回答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孙见川木着脸回来了。 陈樨低头抿了口水,假装不在意地问:“他说什么了?” 孙见川暴跳如雷:“你说得对,我又不是神父!我为什么要走来走去,问来问去?你愿意,他愿意……要不要我送你们进洞房?” “神父可不管洞房。” 跳舞交际回来的段妍飞急忙忙把小祖宗给哄开了。 乐队换上了一首轻松欢快的曲子,吴思程踱到陈樨身边说:“你妈妈总笑话我不会跳舞。她说你跳得好,你肯不肯教教我这个老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