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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在孙见川个人写真里的一张合照让陈樨快速翻动照片的手停了下来。她看到了牵着马的自己,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面朝左侧笑得虎牙都暴露了。站在她身旁的是孙见川和段妍飞,照片左下角露出了卫嘉的半张脸。如果她没记错,他们当时正在赛前讨论“仙女的裤腰带”,她沉浸于昨晚的窃喜中,对比赛还有憧憬,一点点小事也能让她开怀大笑。 不知道王汉民是什么时候把照片拿给孙见川的,有没有底片备份。陈樨想叫住孙见川问个清楚,匆匆拉开门,与正打算敲门的来客近距离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呀?”陈樨质问道。 卫嘉的手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他总不能说自己一分钟前还在犹豫该不该出现在这里,然后他看到了陈樨收拾齐整搁在门边的行李,脸色有微微的变化。 “什么时候走?” 这话在陈樨听来并不友好,仿佛盼着她尽早离开。她气得腮帮子酸麻,语气偏是镇定的:“天亮就走。你来得正好,我用不着特意去道别了。谢谢你的款待,‘再见’我就不说了……祝你的马场今后生意兴旺,财源广进!” 卫嘉垂眸道:“明天我送你。” 突如其来的照面让他们都忘了预设的对白,然而这依然不是陈樨想要听到的答案。 “你还跟你爸抢活干?是怕我赖着不走?”陈樨的话说得又急又冲,人也迅速背过身去,“我不要你送!” 卫嘉在门上挡了一把,他已经抓住了陈樨的手,又仓促松开。 “你要我说什么?让你不要走?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陈樨抓起书桌上的马鞭,没头没脑地朝门边的人抽去。卫嘉没躲,像个木桩子一样任她撒气,鞭子划破空气带出尖利的呼啸,落在身上只余沉闷的声响。她在抽了几下后自暴自弃地哀叫一声,拿着鞭子的手一把搂住了他。 “你就吊着我吧……你看我笑话好了!我眼巴巴等了你一下午,陈秧秧在我脚边拉了三回……” 这一下午,她翻开自己的脑袋细查,这脑袋里没有理性,歪歪斜斜的每页都写着“他还不来”!直到刚才,她才从门缝里看出真意,满满都写着“要完”! 她埋怨他的每一刻其实都是懂他的。他这样的人,拿得起,放不下,所珍视的都将成为负重,所以拒绝伸再出手索求。 “我是喜欢你,可我要你什么了?是拿了你一根针,白吃你一粒米,还是要你娶我了?问你要根破马鞭差点儿跑断腿,借我一匹马还只让我做名义上的‘半个主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才是穿着鞋的那个人,我不怕,你怕什么?喜欢一个人和吃喝拉撒是一样的,你又憋不住,为什么不能坦然一点?” 陈樨一只手搁在卫嘉颈后,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紧紧握拳:“我本来想好了要跟你说:我不是你的包袱,你别怕背着我,我两条腿利索得很,没准还能背着你走。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何必那么见外?我得赖着你才行,让你甩不开我。你就算是骆驼,压垮你的那根稻草也得由我来做!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成为你的责任呢?啊?你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做点什么才好!” 她开始凑上去胡乱亲他的脸颊,每亲一下就看他一眼,仿佛在挑衅——看,我就亲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种会发出“啵啵”声的亲吻,卫嘉只在卫乐调戏邻居家小狗时见识过。他微微转过脸,仿佛在躲闪。陈樨的目光变得凌冽,手也勾得更紧了,仿佛提防他逃跑似的挤向他、困住他。 “陈樨!喂,陈樨……你先别动!别动!” “我就动,气死你!” 她的声音强硬却带着哭腔,气息咻咻,手中的鞭梢无意识地刮挠着卫嘉后颈的皮肤,这是比抽打在身上的鞭子和小孩儿赌气般的“啵啵”更清晰的触感。 卫嘉固定住她的脸亲了下去。陈樨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有人在空荡荡的广场上放了个二脚踢,光和躁动的剪影小人在他的瞳仁里。啊啊啊!原来她的“奇妙之夜”在这里等着呢! 卫嘉把她的舌头弄得有点疼,陈樨发出了猫叫般的几声轻哼。等他短暂抽离,她才咬着洇红的嘴唇问:“我好吃吗?” “嗯。” 卫嘉曾在陈樨身上闻到月亮的味道。月亮就在那里,它从不吝啬它的光辉,也不会降临在任何人手心。现在,仿佛饥饿者在濒死前的疯癫,他尝到了桂树的馥郁,白兔的柔软和斧头锋刃上的腥甜。 他把月亮吞了。 月亮又问:“比你的桂花蜜更好吃?” 她第一次不是用双眼,而是从两人相抵的额头、轻触的鼻尖和交融的呼吸中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笑。这样的亲密让她着迷。 “再亲一下!”陈樨说。 卫嘉转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是我头发挠到你了?”陈樨不好意思地着蹭了蹭他,光裸的脚踝无意中触到他的裤腿,出乎意料的潮湿冰凉。她低下头,在卫嘉阻止她之前摸索了几把,大惊道:“你身上怎么是湿的?刚才下雨了?” 她很快意识到“下雨”之说完全站不住脚,广场上的烟花爆竹把星空熏得雾蒙蒙的,这个夜晚的味道闻起来像壁炉里烤过的木头。他的上半身是干燥的,唯独膝盖以下全湿透了,脚下的地板带着水渍,想来鞋也是湿的。裤子和鞋都是深色,陈樨的心思被开始的失落和后来的甜蜜冲击占满了,竟没有及时察觉。外面是零度以下的天气,半身尽湿是什么滋味不用想也知道。她以为自己抱着火,他却半身浸着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