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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陈樨果真有了些胃口。这面条味道还是稍显寡淡,里面的蛋煎得火候正好,是她尝过的味道。 刚吃了两口,屋外有脚步声靠近,孙见川隔着门问:“樨樨,你睡了吗?” 灯亮着,屋里还有来客,说睡了他也不会相信。陈樨放下筷子应了一声。 “你这儿真热闹。年轻人就是喜欢溜达!我先回去了。”段妍飞起身去开门。 孙见川探头进来。他方才看到窗口模模糊糊映出两个人影还有点儿紧张,这才把心放了回来:“妍姐也在!我找陈樨有点儿事儿。” “你们慢慢聊。”段妍飞识趣地挥手作别。她就住在隔壁,脚步顿了顿又对陈樨说:“你待会儿睡不着还可以找我聊天。“ 陈樨披了件衣服走出去,问孙见川有什么事。 “外面不冷吗?我们进去说。“孙见川搓着自己的手臂。 可陈樨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太晚了,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孙见川沉默了片刻。他们打小亲密无间,越长大越生分。她要是只对他一人生分也就罢了,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要是换了“别人”,她也会这样狠心地将人拒之门外? “我后悔跟你一块儿到这破地方来了。” “你找我就为了这个?”陈樨轻描淡写地说:“行了,欠我的机票钱用不着你还。” “你……我……”孙见川仓促扭头,段妍飞已经回了房间,门也关上了。他又走远了几步,示意陈樨借一步说话:“嘘,小声点儿!” 陈樨配合地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道:“这破地方不招你喜欢,你趁早回去。我也不会把你花光了卫乐的红包钱用来买吉他的事告诉你爸妈。” 孙见川零花钱不少,上大学后,孙长鸣更不会在金钱上拘着他。可他自从和朋友们组了乐队,仿佛就成了那些人的幕后金主。平时乐团成员一起吃喝玩乐都是他掏钱不说,租场地、买所有乐器的钱也都算在他头上。乐队偶尔需要自掏路费到外地演出,其他人带着女朋友同行,他孤家寡人一个还得替别人开房。最离谱的是某个乐队成员把女孩子的肚子弄大了,被对方家人打断了腿,他不但承担了治腿的费用,就连女方的营养费也一并付了。陈樨坚决反对孙见川这种冤大头的行为,可他认为这是乐队主唱应该肩负的责任,也是为“梦想”付出的代价。 半个月前孙见川看上了一把心仪的吉他,价格辣手。他最近捉襟见肘,也没敢向不怎么欣赏他音乐梦想的爸妈伸手,头脑一发热,就把他爸让他转交给卫乐的新婚红包用来买了吉他,事到临头只能找陈樨救急。不仅这次的红包钱是陈樨垫付的,就连往返的机票也是她买的。 “你别揪着别人的小辫子不放行不行?回头我找几份驻唱的活,把钱还你!”孙见川气结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陈樨有些想笑:“对不起我市侩了,请问您为了什么而来?” 孙见川在陈樨面前向来显得幼稚而笨拙。他为什么而来?他一直在找她,可他一直抓不住她。那种感受孙见川说不出来,更怕说出来之后自己连仅有的曙光也随之熄灭。 陈樨拢着身上的外套,孙见川知道再不说话她的耐心将要耗尽。 “你,你为什么说我像西门大官人,这不是什么好话。” “今晚猜拳没少输吧?”陈樨嫌弃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呀!” “我没醉!我看过《水浒传》,西门大官人就是西门庆!我是玩儿乐队,但我洁身自好,到现在为止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为什么说我是西门大官人?他不但乱搞男女关系,还是个第三者!”孙见川仿佛忘记了他刚才还要求陈樨小声说话,这一通嚷嚷,恐怕隔壁的隔壁也听见了动静。 陈樨对于这种酒后找茬的行为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麻木,她控制住扇他的念头,也不拆穿他没看过《水浒传》,只看过《金瓶梅》连环画的事实,低声哄道:“行,我不该说你是西门大官人,我错了。你是武松,三碗不过岗,回去睡觉吧!” “我也不想做武松,他只有老虎。” “那你做武大郎好了!有弟弟,有老婆。身为原配,还能得到一杯毒酒!” 孙见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有必要那么残忍吗?” 陈樨已经在抓狂的边缘:“女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都是很残忍的!” “可你不是那种人。” “所以我还在这里冒着冷风跟你胡扯!这句话的重点也不是‘残忍’,而是‘不喜欢’。” 孙见川听懂了。他忘了借由酒精挥发出来的愤怒,露出了像孩子一样的茫然。 “你喜欢谁?卫嘉?” “对,我今晚刚向他表白,还要把那些话在你面前重复一遍吗?” “为什么又是卫嘉?他哪儿比我好,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服气!” “拜托你成熟一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你没关系。我从来没有在你们中间做过选择,你明白吗?没有他,我不也会跟你在一起!” 即使孙见川在陈樨面前的抗击打能力颇强,这些话对他还是重了。他咬着后槽牙道:“我问你,我和卫嘉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陈樨对这对话的走向感到绝望。她想不到真的会有人提出这种问题,更绝望的是他问得相当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