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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和五公主发现裴君落后,纷纷回头。 不过燕王只一眼便收回视线,五公主则是有些烦躁地看了一会儿,才在女儿的喊声中回正头。 裴君只关注着三郎,对他说:“若是累了,我让人送你们先回去。” 三郎连忙摇头,扯着她的袖子道:“不要,爹,我不累,我和表哥还想看烟花呢!” 裴君垂眸淡淡地看他,“但我看你的神情,似乎是累了。” “没累,爹你看错了!”三郎霎时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刻意,但是重新有了活力。 “嗯。”裴君的视线轻轻划过崔阜,而后道,“你们只有今日可以出来玩耍,明日便要开始上课,珍惜吧。” 三郎一僵,哪还顾得上胡思乱想,拉着崔阜便又跑动起来,眼花缭乱,生怕落下什么没看完。 要看烟花,最佳观赏的位置,当然还是皇城墙上。 人站在高高的皇城墙上,可将整个朱雀大街一览无余,也不会被人群遮挡住视线,无需抬头便看见最美最完整的烟花。 除了去年先太子去世,正月十五沉寂,往年的每一年,明帝都会亲至,与民同乐。 今年明帝不在,便只他们一行人,走上皇城墙等候烟花燃放。 城墙宽敞平坦,且极安全,三郎起头和崔阜追逐,笑闹声惹得姑娘们都忍不住侧目。 裴君不拘着罗芙,放她去跟三郎他们玩儿。 韦小娘子也想去,请示五公主,五公主只看向罗芙,叫女儿照顾好妹妹,便松手了。 随后,燕王也教三个侄女去玩儿,便只剩下他们三个大人站在墙边看着灯火通明的京城。 风有些大,裴君扯起大氅上的帽子戴好,又拢了拢大氅,借着提醒孩子们,走得远了些。 不多时,五公主抬步,走到裴君身边站定。 裴君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头,问:“五公主有事?” 五公主眼角泛起红,不忿、委屈、厌烦涌上来,“凭什么她那样的人,命那般好,做了那样的丑事,总有人护着?” “以前父皇就宠爱她,她根本不尊重将军,偏偏父皇就……” “五公主,慎言。” 裴君严肃地提醒她,这话,若是教旁人听到,便是对陛下有怨言,能够参她一本。 五公主抿唇止住先前的话,情绪却无法收回去,依旧有满心的愤懑,“我就是不服,我也是金枝玉叶,我为何不能有最好的?” “他生病怪我吗?生下女儿是我的错吗?本该是我孩子的东西,凭什么要被分割……” 她眉间有愁绪,絮絮叨叨地质问,言语里有几分愤世嫉俗,可似乎又不需要裴君回答什么,只是抱怨不甘。 裴君想起安东侯府的事,五公主和五驸马的婚后感情,她不了解,不过自从一年前五驸马被友人引去妓馆吃酒,意外被醉酒打架的人砸了头,便病倒在家中。 听说时昏时醒,勉强吊着命,可是精神一直未曾清明,满京城的大夫都被安东侯府请去看诊过,就连阿酒也不例外。 安东侯府几代单传,五公主就生下两个女儿,眼见着五驸马这般,没有继承人的惶恐笼罩着整个侯府,安东侯府世子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年疯狂请大夫,想要再尝试拼一个儿子出来。 然而他要是能生出来,兴许早就生出来了,何至于现在这般,是以这都成了京里的笑话。 至于五公主所说的“分割”,许是跟新近传出,安东侯府打算过继的事情有关。 事实上哪是分割,家里的姑娘也就是出嫁时得些丰厚的嫁妆,与家财分割是完全不相干的。 “嗖——砰!” “噼里啪啦……” “烟花!快看烟花!”孩子们停下玩闹,一同涌向墙边,扬起脑袋,不住地惊呼。 烟花的光亮划破夜空,照的人眸光中尽是璀璨之色。 裴君侧头,越过五公主看向那头的燕王,他背着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沉迷于其中,眼里有星光闪动,不知从这星桥铁锁尽开、千家万户出来、张灯结彩、人头攒动之象中瞧见了什么。 是不是大邺海晏河清,一片升平? 燕王转头,与她对视,脸上的光影因为烟花刹那升起散落,明明灭灭。 他的神色平淡至极,偏眼中似乎有熊熊火焰一样的光芒,裴君明晰,那是他的野心,他对江山志在必得,他想在大邺的史册上书写他的历史。 这一次,是燕王先移开目光。 裴君再次看向前方,目光悠远,叹息一声:“五公主,你看这繁华灯会、不夜之城,只有哀怨激愤吗?” 五公主沉默不语,她是要强的,不在旁人面前垂泪,是她的骄傲。 “我们站在这样高的地方,俯瞰京城,下头百姓仰头看我们,许是羡慕,许是敬畏有加,许是也有不甘……” 裴君余光看见罗芙过来,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又用大氅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裴君宠溺一笑,问道:“芙儿若是不开心了,怎么办?” 罗芙仰头看她,奶声奶气地说:“听舅舅的,吃、睡,明天想。” “若是想不明白呢?” 罗芙动了动小脑袋,无忧无虑地说:“看别人,跟着学。” “若是没有先例呢?” 罗芙有点儿听不明白了,眨眨眼睛,搂紧她的脖子,靠在她的怀里,撒娇道:“找舅舅,芙儿有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