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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拎起一坛酒,一一看过每一个人,记住他们的模样,扬声道:“当年突厥入侵,北境十八州沦陷,我大邺边境百姓水深火热,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我、还有死去的兄弟们背后皆有亲友,我们若有丝毫退缩,身后的人便无法安眠。” 所以她,和他们不顾危险走上一条极有可能不归的路。 主帐内的人闻声走出来,鲁肇等人也站在不远处,静默地看着篝火前的裴将军,月色寒光,热血无双。 裴君举起酒坛,“今日之宴为庆功,这一坛酒,我先敬诸位,可喜可贺,我们赢了!我们戍卫疆土,守卫百姓,我们能回家,能和亲人团聚了!” 坛口一倾,裴君灌了一大口酒,酒水沾湿了袍子和轻甲。 将士们闻言,纷纷举起碗,向身边的战友大声道“恭喜”,碗口一碰,豪迈地饮下。 裴君再次举起酒坛,静默须臾,道:“这第二敬,敬死去的将士们。” “他们虽死,然功勋卓著,英魂不灭。”一直未曾哭过的战神裴将军,声音一瞬地哽咽,“而你们,是活着的英雄。每一个士兵,我都会带回去,满身荣光归故里。” 英雄也是人,英雄喝着掺着泪的酒,哭的好大声。 情到深处,一碗酒饮尽,纷纷摔起碗,氛围达到高处。 裴君没阻止,等他们都消停了,才道:“军纪如山,摔碗的都自觉些,明日记得去账房那儿赔钱。” “将军——” 控诉一片,连最年轻的士兵都忘了尊卑。 裴君捡起良心,装作极勉强道:“行行行,算在我账上,我替你们赔,可满意了?” 众将士喜笑颜开,嬉笑道谢:“谢将军!” 裴君轻笑,再次提起酒坛,畅快地大口喝酒。 今晚的庆功宴,裴君喝得有些醉,回帐便醉倒在床榻上。 这是第一次,她竟是十分享受这种微醺薄醉的感觉,多好啊。 “阿酒,边疆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我真的再也不想见了……” 第4章 横戈马上千万里,悔教铁马…… 营中已响起士兵们的操练声,裴君靠在床榻上,抽出压在食盒下的纸条。 “将军,醒酒汤已准备好,您记得用。——阿酒” 裴君酒量颇好,昨日又未烂醉,身体并无不适,不过阿酒一番心意,她不愿浪费,便端出醒酒汤饮下。 今日要穿的军袍和轻甲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干净的水和洗漱用具备在角落,新的发带也放在显眼处,没有战事的早晨,出门前的步骤总是格外的多。 裴君初时还不适应阿酒的细致周到,如今却习以为常,起身收拾妥当,右手抽出武器架上的红缨枪,左手拿起腰刀,走出营帐。 士兵们一队一队分列在军营各处训练,校场上,武将们在两两交手,裴君将腰刀递给亲卫,便提着红缨枪走入校场。 “谁愿与我对战?” 校场边两个武将悄悄说:“瞧着吧,肯定是鲁将军。” 果然,下一刻,鲁肇便走上校场,站在裴君对面,持长矛抱拳,“裴将军,鲁肇应战。” “你的伤……” 鲁肇依旧没有退开之意,“战场上,只要还能动,就能战。” 裴君闻言,抱拳回礼,起势。 鲁肇的武器,就像他这个人一般,霸道刚猛,疾步冲至裴君近处,手中长矛迅疾地刺向裴君,头、颈、左、右…… 裴君双手持红缨枪格挡,接连不断地“当当”声,每次两柄长兵器每每一触即离,然后迅速变招,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裴君并不一味防守,寻个间隙,逼退鲁肇些许,然后迅速反攻,接连刺向鲁肇腰间。 鲁肇闪身躲避,一个转身间挑开红缨枪,长矛自上砸下。 他手中的矛如重千钧,裴君力有不敌,自不会以弱势强迎,枪头相触,以力卸力,拉了一个半弧,及至鲁肇腰身处时,猛地刺出。 “好!” 回合之间,你来我往,不相上下,金石声之间,甚至能听到破风声,武将们看得激动,纷纷叫好。 两人打了百来回合,切磋非下死手,始终不分上下,旁边儿有人喊“吃饭了”,这才收势。 裴君随手从腰间掏出帕子,边擦汗边问:“鲁肇,没扯开伤口吧?” 鲁肇视线在她手中的帕子上定了定,面无表情地说:“区区比试,怎能伤我?”说完便扬长而去。 “嘿~” 郝得志气得不行,“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狗……” “脾气”二字还没说出来,一柄红缨枪飞来,砸在他怀里,打断他的话。 裴君走过去,从亲卫手里拿回腰刀,教训道:“你这驴脾气,趁早改了,今儿罚你举枪一个时辰。” 郝得志一点儿不介意,反而垂涎地摩挲着枪杆,嘿嘿傻笑:“这可是杀突厥大将的长|枪,别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也举得。” 裴君决定满足他:“那就举两个时辰。”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郝得志一定学会了。 裴君回营帐吃完早饭,在营帐内转着圈儿地踱步,踱了几圈儿,方才缓步走向燕王秦珣的营帐。 秦珣无疑是极好看的,不带文气的好看,即便半靠在床榻上,手执一卷书安静地看着,依旧满身的刀锋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