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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南行二十余里,过山涧,越石梁,天气渐暖。 又复行十余里, 穿过山坳。一条山路出现眼前, 两侧桃李缤纷,山花夹道。秦孤桐站在山坡上,举目远眺。一片尖顶的吊脚木楼, 炊烟习习而上, 似乎可以听见犬吠嬉闹之声。 地额额指着那片吊脚木楼, 笑道:“…竹寨子, 泥们望, 落个完家, 走,逮饭逮肉。” 人言看山走死马, 果真不假。村寨瞧着在眼前, 然而山路十八弯绕,又过一个时辰,方才下山。还未到村口, 就听见隐约哭闹怒骂声。秦孤桐心中正诧异,就见地额额骂了一声, 迈开步子狂奔而去。 秦孤桐与萧清浅对视一眼, 两人默默跟上。 地额额老当益壮, 健步如飞。沿着坑洼不平的石板路连走带跑,竹篓里的草药都颠落在地。 秦孤桐将地上的草药一一捡起,与萧清浅不紧不慢跟着地额额来到村口。村口地方不大,里三层外三层拥挤着许多村民。 然而一眼可以看出,此刻两方势力对峙中。一边头缠黑布是竹寨的村民,一边穿着打扮似汉人。两边旗帜鲜明,皆是青壮,扛着锄头钉耙,打仗一触即发。 “你们堵着也没用,活着把人交出来,死了把尸体抬出来!” 口齿清晰的汉话,听得秦孤桐眉梢微皱。 地额额大喝一声,人群纷纷侧目,竹寨村民见他神情振奋,纷纷让道。 汉人那边被他一惊,回过神挥动铲锹木棍威吓,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吼什么吼,也不看看谁在这!” “好腻歪了你!再吼一声试试!” “就这老东西,今天把他一起收拾了。” 秦孤桐望着地额额瘦偻而挺拔的背影,再看看那群‘义愤填膺’的汉人,心中又羞愧又恼火。她示意萧清浅留在树后,自己大步走上前。 这边汉人人群也分开,走出一个健壮青年。浓眉大眼,器宇轩昂,身穿青衫,腰挂长剑。他没瞧地额额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秦孤桐。 众人目光陆续落在秦孤桐身上,见她背着两个包裹,腰上钉钉挂挂许多零碎,一时之间也摸不准。 “这,难不成是走货的货郎,哦,货娘…” “别瞎说,瞧见腰后面那把刀没?” “肯定是竹寨请的高手!这老东西!” 此言一出,汉村竹寨两边都炸开。 竹寨里早有一个少年跑到地额额身边,将事情讲给他知晓。地额额闻言眉头挤出川字。扭头看了一眼秦孤桐,对着那青年咕噜咕噜几句。 那青年显然不懂,好在旁边有人翻译道:“他说,这件事情他们有不对,但也是我们欺人太甚。他愿意出资将水闸修好。” 青年瞥了一眼秦孤桐,扬扬下巴道:“问问他,后面那女子是谁?” 他声音虽不响,秦孤桐却听得清清楚楚。她面沉如水,闻言心中不屑。目光扫视那青年,礼貌一笑:“阁下何不直接问我。” 那青年未料到她耳力如此,连忙拱手行礼:“女侠莫见惯,在下周绍成,并无恶意。” 地额额身边的少年冲着他撇嘴,高声喊道:“那是我爷爷请回来的客人!” 周绍成眉头一皱,脸色顿时不佳。对着秦孤桐挤出些许微笑,口气听上去十分诚恳:“这地方的事情,说来话长。女侠还是不要多管,他所出金银,在下双倍奉上。 ” 秦孤桐暗暗一哂:这是将我当做叫花子?倒是平生第一次。 她态度随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却不知阁下身价几许,我出三倍之价。” 谈吐从容清雅,言辞情真切切,然而挑衅之意却溢于言表。 旁人或听不懂汉话,或听不出讥讽,周绍成却是一丝不漏,听得明明白白。他顿时拉下脸,口气不善的冷哼一声,腰间宝剑跃入掌中。 秦孤桐岂会畏他,抬手握住横刀。 周绍成低喝一声,身形一晃,冲到秦孤桐面前。他无心杀人,只想搓一搓秦孤桐的锐气。手上剑虹如辉,招式不断,却无杀意。 秦孤桐脚步不动,侧肩偏头,连续躲过数招。这是叶隐子传授的三清登仙步。 三清登仙步不似八卦步、四象步等重步伐口诀。它更偏重身法,避让躲闪皆在毫厘之间,绝不多用一份力。便如秦孤桐此刻,脚步轻移,身形微晃,动作如云似烟,轻盈飘逸。 周绍成本意是在这美貌姑娘面前露一手,谁料一连数招,连秦孤桐衣角没有沾到。他越发着急,招式凌厉起来。 秦孤桐见他剑招式,却是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一动,抽刀出鞘。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打的围观众人眼花缭乱,提心吊胆。 一连四五十招,秦孤桐心道差不多了。刀尖一挑,划过周绍成袖口。她立刻收到入鞘,拱手道:“承让。” 周绍成猝然不防,举着剑一脸无措。他望着袖口的裂口,嘴角蠕动数下却也没说话,收剑入鞘,冷着脸甩袖离开。 他一走,跟着他来的人皆是惊惶无措,避瘟神一样绕开秦孤桐,乌压压地鸟散而去。 他们一走,竹寨山民齐声高呼。簇拥着秦孤桐,好似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 寨子里犹如过节,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地额额家前的空地堆起火堆,不知谁带头吹起咚咚喹,跟着便有人击鼓鸣钲。 秦孤桐推辞不得,拉着萧清浅坐在尊位。她一个劲地摆手,还是挡不住山民们热情,连灌七八碗糯米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