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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刎 龟缩在最后的阵地时, 谭远行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他狠,李文演比他更狠。 扶持北襄势力之事,不是只有他会做。 北襄已经陷入了内乱, 这个向来武德充沛的民族打起自己人来也是不甘示弱的, 王族中有人斩了兰其罗的脑袋,在李文演的襄助下坐上了王位,为表诚意,新北襄王自觉向胤朝称臣。 班师回朝, 岁岁上贡。 北境一旦腾出手来, 先前支援过去的大军自可掉过头来反包一着。 谭远行就这么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算着日子,信鸽应该早将先帝害死谭远望的消息送到了谭松手中, 可两军对弈之时,谭松仍无半分异样,仿佛不曾知晓这件事一般。 最要命的是, 李文演授意谭松做了一件事情。 城内外, 鸦雀无声。 大风天里,谭松顶着炽热的太阳,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披银甲、握长剑,义气不减当年。 在城下,他宣读了一封旨意。 ——定北军戍北境、战戎狄,劳苦功高, 然受奸人蒙蔽, 轻听轻信始酿大错,迷途知返者, 赦其罪;一意孤行者,夷九族。 这样的旨意, 若是旁人读来,如今困守县城中的兵士定不会信。 可宣读的人是他们曾经的老将军,没有人比他说话更有分量了。 何况眼下他们本就是在负隅顽抗而已,本就军心动摇。 城墙上,谭远行面色铁青,他当然很想直接挽弓,一箭射穿这个挡路的老东西面门。 可他偏偏不行。 他打着的旗帜是进京讨说法,为兄长讨说法,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做下这样背德的事情。 拳头捏得吱嘎作响,偏偏这时,城下的谭松继续发话: “谭远行,给老子滚出来!我们爷俩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城中已是人心浮动,全靠他的督战队紧着最后一道弦,谭远行如何能不应?不应岂不是更削自己威风? 不过,他轻笑一声。 好啊,比行军打仗,他到底比不过谭松积年血汗里的经验,可他已经老了。 真刀真枪地打,他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城门缓缓打开,两军皆是退后,谭远行同样骑马而来,他背后的是一把重刀。 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谭松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如何作想。 谭松没有动手,谭远行也没有。 逆着秋风,谭远行冷冷道:“爹,你可真是大义在胸啊,这样的丧子之仇也忍得下。” 见谭松仍不出言,他以为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话,继续道: “我确实天生反骨、罔顾人伦,可当年我才多大?若无皇室的暗中相助,凭我一己之力,如何设的下那样的局?” 他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谭松喝道:“废话什么?打吧——” 剑的光影已经劈向了谭远行。 烈日当空,刀剑相接的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 谭家武学一脉相承,一个持剑,一个用刀,可是刀法中总有剑的影子,剑下亦有刀的狠辣。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满头银霜,一个正值当年。 谭远行正是如此想的。 谭松的英勇故事早成了往昔,他坚持下去,必定力有不逮,那是他该如何才好呢? 杀,一时是杀不得的…… “自以为胜券在握,便分神他顾,为父可不是如此教的!” 说着,谭松夹稳了马背,反身一送,剑刃堪堪从谭远行喉间划过。 凌厉的剑意逼得谭远行急急后退,他终于感受到了那泠冽的杀意,终于是无暇他顾,也用上了自己的杀招。 可偏偏谭松用的是不要命的打法,丝毫不让,谭远行要砍他一刀,可以,他反手回赠两剑。不到一刻钟,两人的血早已分不清你我,染透了马身上的鬃毛。 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说实话,谭远行怕死,他不想此时去死,死在自己父亲的剑下,徒留笑柄。 可谭松似乎一点也不怕死在儿子的刀下。 这一点,谭远行就输了。 终于,他败下阵来,被谭松用剑鞘狠狠击下了马。 谭松也下了马,俯视着地上步步后退的二儿子,用剑直扎向他的大腿,随即极果断地拔出了剑,血流如注—— “啊——”谭远行痛呼,他惊道:“爹!” 他闭上了眼,却迟迟没等到下一剑致命伤。 谭远行睁开眼,却见谭松已经背过身去,缓缓走远了。 他以为谭松终究不忍心下手,心下狂喜,从自己怀中摸出了最后防身用的一把小刀,正欲向谭松掷去—— 他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此时。 一支穿心箭贯穿了谭远行的胸膛。 身后,谭远望的儿子谭世文奔马疾驰而来。 谭松把了结谭远行的机会留给了他。 谭世文原就在月亮城值守,谭远行反叛出逃,可他半步也不曾让,同城内百姓士卒一起坚守阵地。 直到援兵赶来,直到北襄退兵,直到他知道,谭远行是害死他父亲的仇人。 血液奔流,谭远行和他荒诞的梦一起颓然倒地。 谭世文飞身下马,用自己的佩剑削下了谭远行的头颅。 不远处的谭松定住了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