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节
并且,划拨的银两一年比一年多,户部的官员曾称这为“用斗钱运斗米了,到了最后,漕运还是出了那么多的问题,户部的银两等于打了水漂,陈就道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河道水流减少、河床升高,所以船只无法通行,这便是漕运中断的最大原因! 可是,户部每年划拨的银两中,就是有很大一部分是用于疏通河道、开凿河道的,这些钱早就有用光了,为何没有一点点效果? 还是说,这些银两根本就没有用于这些方面?! 另外,还是水匪猖獗的情况,转运司的官员每次都用重金聘请得力的镖师来护粮,难道这么多年了、这些得力的镖师会放任这些水匪劫掠? 不管怎么说,漕运会出现这么多问题,而且问题这么严重,实在太不正常了。 “查!给朕查个清楚明白,漕运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另外,要尽快恢复漕运,要竭尽所能!”永昭帝下令道,脸上依然震怒不已。 陈就道当即应令而去,便是永昭帝没有这个命令,他都打算彻查的,知道漕运的问题、尽力补救,这才是他将功赎罪的办法。 只是,漕运的水太深了,陈就道越查便越心惊。 第809章 水深难涉 陈就道联合了御史台、工部的官员一起查探漕运的情况。 转运司隶属户部,粮食、丝绸等物资的发运乃与户部相关,但是河道的开凿、疏通,这便是工部的管辖;至于御史台参与其中——现在漕运都已经出了大问题,当然要御史台前来监察查核。 漕运的情况错综复杂,从江南道到京兆,中间经过河东道、河内道等等地方,地域牵涉甚广、人员牵涉极多,要想一一理清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事情浩繁,细节无数,陈就道一行人只能从最关键的江南道扬州河段开始查探,并且陈就道还亲自赶去了扬州。 与陈就道同行的,是工部侍郎沈醉山和御史中丞裴典,他们马不停蹄,一刻都不敢停,在看到扬州河段的情况时,他们心头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 扬州河段,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的确如江南道官员所说的那样,河床高升……高升到连河中的砂石都能看得见! 至于秋冬之交雨水稀少,河道水源也变少,这已经不能算是稀少,就是一窝一窝的小水潭,可以说是快要干涸了。 不仅如此,河段两侧的堤坝根本就不成样,有的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也有的直接是被推倒了…… 扬州河段是漕运最重要的一段,现在都是这样惨不忍睹的情况,那么其他的河段能好得了哪里去? 难怪漕运会中断,这样的河道,根本就行驶不了船只,更别说是吃水重的运粮船了! 陈就道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脸色还是忍不住沉了下来,看着在身后弯腰的扬州刺史刘仲昆,冷冷地说道:“扬州河道为何会这样?转运司的官员呢?他们怎么都不出现!” 转运司就是负责漕运情况的,主官乃水陆发运使,原本陈就道以为来到扬州之后,就会见到转运司的官员,也能更进一步了解到漕运的具体情况。 不曾想,转运司的官员根本就没有出现,只有一个扬州刺史带领他们来查看河道的情况! “回大人,钱大人带领官员前去苏州办事了,朝廷给转运司下了命令,必须要让漕运正常,所以他们在想办法……” 刘仲昆这样答道,神情小心翼翼。 这些京兆来的官员是来调查漕运情况的,实则就是来问罪的,他所辖下的扬州河段出现这么多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不慌张? 只是,扬州河道虽然是在他的辖下,但是有关漕运的情况却是归于转运司处理的,扬州河段出现这么多的问题,他也曾责令过几次,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样的情况,持续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政务繁忙,随后就忘记了这些事情。 哪里想到,漕运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京兆户部尚书还亲自前来查探了? 沈醉山脸上出现了怒意,忍不住说道;“他们正在想办法?解决漕运问题的关键,在于疏通河道、引来河水,也得平时蓄水备用,现在他们去苏州想什么办法?” 沈醉山真是气得想破口大骂,他是工部的官员,当然知道漕运的重要,更知道漕运的根本在于河道本身! 出了这么重大的问题,转运司的官员仍旧置河道情况于不顾,这就是在舍本逐末,转运司的官员是怎么当的?水陆发运使钱可敬到底在做什么?! 裴典的脸色也不好看,沉声吩咐道:“将钱可敬传唤回扬州。有关漕运的具体情况,他须得向我们禀告!” 御史台的监察之职,在事情过程中要用到,现在出了事情,就更用得上了。 他觉得很奇怪,他们前来江南道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钱可敬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明知他们来了,钱可敬却避而不见……这个前去苏州想办法的事情,听来怎么这样不妥呢? “是,下官这就去办。”刘仲昆这样回道,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 漕运的事情,还是交给转运司吧,对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可是,陈就道却唤住了他,这样吩咐道:“慢着!无须去唤钱可敬回来,我们直接去转运司!并且,你代为召集扬州所有的船工,本官有事要询问!” 不管钱可敬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转运司就设在扬州,正好有这个地利之便,趁着钱可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直接去那里查探资料,或许还能查到多少真实的情况。 至于令刘仲昆召集船工,这个就更直接了,对于漕运、河道的情况,有谁比这样船工更清楚? 在这个时候,陈就道和沈醉山都没有想到,会在转运司有那么大的发现! 第810章 无备 因地利之便,转运司设在了扬州城,以水陆发运使总管转运司事务,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掌管漕运。 转运司虽隶属户部,存在却相当特殊。 其重要性,当然比不上户部属下四司,但它又掌管着攸关国朝繁荣的漕运,又异常重要。 水陆发运使这个官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担任的,因为这个人主要与地方打交道,如此才能处理好漕运的浩繁事务。 历任的水陆发运使都是从地方豪贾中选出,钱可敬也不例外,其出自江南道大族长兴钱氏的嫡枝,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这些年来,钱可敬沟通地方、整合漕运,在户部的账面上做得很好看,如果不是现在漕运突然中断,陈就道压根就想不到漕运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正如皇上震怒的那样,漕运出现这么多问题,定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是朝廷竟然一无所知。 可见钱可敬欺上的本事一流,京兆离扬州城甚远,钱可敬能欺骗过去可以理解,但是瞒下呢?扬州城的官员、粮食和丝绸等行业的豪贾大商呢?难道他们也不知道漕运的情况? 漕运中断的确给国朝带来巨大的影响,但是对这些豪贾大伤的影响更加大,这些人怎么会毫无声息? 这些人也不是普通百姓,也有本事和能力向朝廷反映情况,为什么他们都不做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陈就道带着沈醉山和裴典等人去了转运司。 许是因为近日漕运出了问题,转运司的官员四出去想办法,转运司官衙那里竟然十分安静,只有两三个录事在其中。 他们不认识陈就道他们是谁,正想推拒他们进入转运司,在看到扬州刺史刘仲昆之后,便瞬间改变了态度。 “诸位大人,请先歇息歇息,现在钱大人还在苏州,下官这就立刻派人前去通知她。”一个录事这样说道,脸上堆满了笑容。 “不必了……”陈就道阻止道,“将你们这里有关漕运的所有卷宗都拿出来吧。” 要想知道漕运的具体情况,可以通过转运司官员的报告陈述,或者去现场实地调查,但是这两种办法在现在都不可行。 一来,出了漕运中断这样的事情,可见转运司内部问题重重,他们说报告陈述的内容并不一定对;二来,他们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实地查探。 如此,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查看转运司的卷宗。 卷宗所记录的情况固然有谬误,但是总能看出多少蛛丝马迹来。 那录事欲言又止,在看到陈就道震怒的神情后,随即便点点头:“是,大人,下官马上就去将卷宗搬来。” “无须你们搬动一次了,直接带我们去那里吧,有什么需要的卷宗我们自己会查找。”沈醉山这样说道,担心转运司这里的官员作假。 陈就道点了点头,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 在决定前去查看卷宗之前,他再一次提醒刘仲昆:“刘大人,那些船工,就让他们来到转运司这里吧。越多船工前来便是越好,你给本官仔细办好这件事情了,不然……” 朝中三品大员的官威一旦端起来,还是能震慑地下的官员的。 刘仲昆瑟缩了一下,忙不迭答应了,表示会尽可能找到更多的船工前来,请大人放心云云。 而此时,在苏州的钱可敬听着属下的禀告,脸色阴沉不已。 “大人,礼部、工部和御史台的官员都前来江南道了,漕运的事情已经掩饰不住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一个官员这样问道。 虽然已经入秋了,天气已经凉了,但是这个官员额头还是布满了汗水,吓的。 “他们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让所有人都闭紧嘴巴了!现在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内幕扬了出去,对谁都不是件好事,只有将事情推搪开去,才能有一丝生机,明白吗?”钱可敬这样说道,语气明显带着威胁。 他在出事之后赶来苏州,目的便是如此,为了安抚苏杭这些地方的豪贾大商。 他们过去一起经营漕运,从漕运中得了那么大的好处,现在出了事,当然要一起承担后果。 而且漕运中断这个事情也很容易推出去,重要推给季节和水匪就可以了,这些天灾人祸,其实并不是转运司所能控制的的,转运司固然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是还有辩解的余地,不是吗? “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会好好和他们说道这些道理的。”属下官员唯唯诺诺道,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听到这回答,钱可敬的脸色却没有多少好转,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严重到不能掩饰的地步了。 现在漕运中断,最重要的扬州河道出现了问题,是他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会这么贪会这么大胆,竟然从来没有进行过开凿、疏通之事! 就算那些人要将朝廷的划拨据为己有,但是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以保证漕运的顺利进行,如此他们才能平安无事。 现在漕运中断,所有的事情都扬了开去,朝廷不查则已,若是真的用心去查了,难道还不能查出多少情况来吗? 他只是短短三个月不在转运司中,竟然就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可恨,可恨! 他不知道,现在陈就道等人已经去了转运司,已经开始查看转运司的卷宗了。 只是,转运司事务浩繁,卷宗的数量也是极多,哪些才是他们所需要的资料呢?漕运的真正情况,能在卷宗上体现多少呢? 正在他们觉得头都大无处下手的时候,转运司一个录事悄悄地走近了他们。 第811章 发现 沈醉山很快就发现了那名录事的动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立刻做出了防守的准备。 他还以为这个录事是想对他们不利,正想高声呼叫,不想这名录事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卷宗,飞快地递给了陈就道。 “大人,这个才是真正的卷宗,上面记录了每一次漕运的真正情况,这些都是下官私下里记录下来的,与此对应的删减版本,则是在大人前方左下侧那个柜子里。”这个录事这样说道,将声音压得很低,中途还警觉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显然,他不想此事为人所知,心中其实紧张不安。 陈就道下意识接过了卷宗,并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这个录事。 这个录事相貌平平,乍看来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属于那种混在了人群中就无法辨识的人。 录事乃是从八品官职,在朝中是最为低微的官职,甚至有许多府衙各司的录事都不能算是朝廷官员,但是录事其实很重要,因为录事有抄录文书之权。 转运司的录事,就是记录漕运详细情况的人,这里的卷宗就是出自他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