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今晚是佩玉守夜,待院中的丫鬟都歇息了,她才上前为叶绥掖了掖被子,然后小声禀道:“姑娘,您吩咐奴婢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早两天她就接到姑娘的吩咐了,直到现在才顺利办妥。幸好还赶得及,这么一来就能帮到五少爷了吧? 佩玉有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晶亮,蝶睫忽闪忽闪的,别有一种动人的意味。 叶绥看了看她,赞扬了一句:“做得很好。” 她知道,只要是有关哥哥的事情,佩玉一定会办得很好。这件事也妥妥当当,办得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好。 那么她就要睁开眼看一看,仪鸾卫考核那日会发生什么事! 第10章 意外 很快就到了仪鸾卫考核那一日。 一大早,叶居谯就领着叶向愚、叶向钲去了祠堂,令他们在叶家历代祖先排位前诚心跪拜,以祈求祖先护佑。 叶绥跟着娘亲在祠堂外等候,见到朱氏也领着儿媳孙氏并一众奴仆前来,排场十足。 说起来,家中有子弟参加仪鸾卫考核,的确是件紧要的事,但朱氏这般做派,未免隆重了些。 似乎叶向钲已经进入了仪鸾卫一样…… 叶绥低着眉,掩住了眼中的精光,看起来乖巧温顺,只躲在父母后面,连话也不说。 大房和三房虽然不和,却真说不上有什么仇怨,朱氏与陶氏两妯娌彼此打了招呼,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一行人只等了半刻钟,祠堂大门便打开了,随即叶居谯三人便走了出来。 叶居谯神色颇为凝重,语气也很严肃,对叶向愚、叶向钲道:“你们此去考核,定要好好发挥本事,不能堕了先祖威名!” 说罢,他还特意多看了叶向愚一眼。不知是对他寄予厚望,还是在为先前的事不喜。 叶向愚、叶向钲两人点头应下,俱是表了一番心志,请祖父放心,云云。 末了,朱氏接上了话,说道:“愚哥儿、钲哥儿你们好好表现,先祖定会保佑的!” 叶安世与陶氏倒没说什么话,只是朝叶向愚微笑,笑容满是鼓励。 叶绥心中略有些感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祠堂外面挂着的对联,只见上面用厚朴大篆写着: 松阳望族,累世家声。 想到了前世之事,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暗暗道:祖先保佑不保佑她不知道,但作恶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随后,叶向愚、叶向钲两人在众人的注目下,一前一后上了两辆马车,快速朝东山校场而去。 东山校场在京郊,正是这次举办仪鸾卫考核的地方。因是选拔御前守卫,这场考核禁止任何人观看,就算是当朝尚书令之家,也只能耐心在家里等待结果。 见到两人上了马车,朱氏心里一松,气度显得越发华贵从容。 她主动走近陶氏,笑着说道:“三弟妹,考核结果可能要到申时才有。不如三弟妹到兰庭院坐坐吧,两个人说说话时间还容易过些,你意如何呢?” 听到朱氏这么说,陶氏愣了愣。没听错吧,大嫂邀请她去兰庭院打发时间?这也太奇怪了。 陶氏正想拒绝,突然发觉自己的衣衫被人轻轻拉了下,紧接着便听到叶绥小声说道:“娘亲去吧,我很久没见过绅姐姐她们了……” 绅姐姐,是指朱氏的嫡次女叶绅,只比叶绥大几个月。她们一同在京兆的闺学上课,过去隔三差五便能见到。 但叶绥与叶绅平时几乎没有往来,这会她这么说…… 或许阿宁心里还是想与同龄玩伴在一起吧,那么去兰庭院作客也无妨,自己小心谨慎便是了。 这么想着,陶氏便回了朱氏的话:“那么就麻烦大嫂了。” 听了这话,朱氏一下子就笑开了:“咱们妯娌就不用客气了,孩子们都大了,以后我们要多多往来才是。” 如此一来,就连孙氏都诧异地看向朱氏:婆婆平时最不喜欢三房的人,这会儿是怎么了? 朱氏没有理会儿媳的反应,她脸上始终笑眯眯的,邀了陶氏同去兰庭院。 叶绥乖巧地跟在陶氏身边,自然看见了朱氏那些止不住的笑容。 看来,大伯娘心情很好啊。正巧,她的心情也很好。那么,就看看谁的心情能一直好到最后了。 正如朱氏所说的那样,有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话,时间便过得很快。 眨眼间,陶氏与叶绥便在兰庭院待了一个时辰,眼见着就到了午膳时间,陶氏心想着也差不多要告辞了。她正想开口,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声响。 同时便听到奴婢急声禀道:“大夫人,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陶氏心里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手脚都忍不住颤抖。少爷出事了,哪个少爷?不会是她的愚儿吧? 朱氏安安稳稳地坐着,脸容没有半点惊惶,眼中还飞快闪过了一丝喜意,却佯装着急:“如此惊慌,成何体统!快仔细说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绥捕捉到朱氏眼中的喜意,心中倒有些玩味,:朱氏这么高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几乎快哭了,断断续续说道:“是去东山校场的路上……马车无故侧翻……六少爷被压到了,腿……腿断了。” 朱氏倏地站了起来,她双目圆睁,厉声喝道:“说清楚!是哪个少爷?!” 这会儿她慌乱得厉害,手脚也颤抖,快要站不住了。她一定是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怎么会是六少爷呢?明明……明明愚哥儿排行第五! 婢女头都快贴地了,再一次回道:“是六少爷,五少爷没事……二管家已让人去将六少爷抬进来了……” “砰”的一声,朱氏跌坐在椅子上,嘴唇翕动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出事的是六少爷,五少爷没事……愚哥儿怎么可能没事?朱氏下意识看向陶氏,却发现对方满脸惊愕,显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瞬,朱氏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要亲眼见到钲儿,肯定是弄错了…… 她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是她自己找人弄断了自己儿子的腿! 叶绥冷眼旁观着朱氏的举动,心中没有多少起伏。 她岂会不知道朱氏热心邀请的用意?毫无疑问,朱氏肯定知道会出事,是想亲眼见到娘亲的悲痛和眼泪! 唯有这样,朱氏才会打心底里感到巨大的快意。 很可惜,朱氏不能如愿了…… 倒是叶绥结结实实看了一场好戏。她促成母亲前来兰庭院,也是想亲眼见到朱氏的悲痛。 她不得不承认:这实在太痛快了,她甚至想大笑三声! 她就这么冷冷看着朱氏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有一种可怖的狠厉。 这一切,在朱氏的计划里,是应该出现在哥哥身上的,可是摔断腿的,却是叶向钲,是朱氏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些! 如果……朱氏不那么狠毒,只要她的心有一点点不忍,有一点点良善,她的儿子也不会摔断了腿。 朱氏将事情做绝,她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作自受! 而叶绥,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第11章 谁更狠 叶绥跟在陶氏、孙氏等人后面,见到了六堂兄叶向钲。 叶向钲正躺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他的右腿血迹斑斑,膝盖处被布条简单包扎住,还有血迹不断从里面渗透出来。 可见,他伤得极重。 他周围站了不少人,跟着他前去的车夫护院脸色煞白,好像是他们受了重伤一样。 也是,六少爷是大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六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叶绥细细打量着叶向钲,尽管他满头冷汗,眉眼几乎皱在了一起,仍可看得出那俊美的轮廓,也能想象那种卓绝风姿。 叶向钲长得这么俊俏,又有这样的家世,虽则年纪尚轻,却喜欢流连风月场所,是后来有名的多情种。 叶绥记得,叶向钲在进入仪鸾卫不久,就为了畅音阁的一个戏子跟家里闹开来。当时闹出的动静极大,叶家都快翻了天,连她这个闺阁姑娘,都知道了那个戏子的名字。 虽然到她出嫁时,那个戏子早就被抛弃了,但她觉得,叶向钲为了那个戏子和家里闹成这样,可见他当时是真有几分心意。 那个戏子,名字十分特别,轻易也不能忘记,就叫做余音袅。 叶绥让佩玉去了畅音阁打听,得知的确有姑娘叫余音袅,便知道事情轨迹与过去差不离。更重要的是,佩玉还从马厩小厮那里听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大夫人特意准备了两辆马车给少爷们前去东山校场。 凡是与叶向愚有关的事情,佩玉都无比上心,然后将此事告诉了姑娘叶绥。 当时叶绥正想着朱氏下一步的举动,听到这禀报,心中便泛络开了—— 从太平巷到东山校场,当然需要乘坐马车,大房与三房素来不和,安排两辆马车也是应当。但有了前世的经验,叶绥不得不多想一句:朱氏这般安排,会不会别有深意? 她都不用细想便有了答案。只要哥哥没法参加仪鸾卫考核,叶家的名额就一定是叶向钲的,朱氏为了能让叶向钲顺利进入仪鸾卫,肯定会不择手段。 叶绥活了两世,什么腌臜的手段没见过?须防人不仁,叶绥用了最大的恶念来推测朱氏的行事方式,于是让佩玉想办法向余音袅透露了一个消息。 畅音阁里龙蛇混杂,只要有心,将一个消息送到余音袅面前不难,所以佩玉只花了三两日功夫便将事情办妥了。 尽管叶绥已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当她亲眼见到这一切发生时,心中仍不可抑止地涌出一股戾气。 倘若不是她有了安排,那么如今躺在这里痛苦呻吟、腿上血迹斑斑的人,就是哥哥了! 朱氏这是要断了三房的前途,当真是恨极了三房。她却不知道,三房到底哪里得罪了朱氏! 这些年来三房备受大房打压,要说恨极,也应该是三房恨极才对。 朱氏,实乃小人也! 而此刻,朱氏看着重伤的儿子,心痛不已,也后悔不已。心痛后悔之余,还有一股深深的愤恨不甘。为什么出事的不是愚哥儿?为什么?! 她慢慢地抬起头,狠狠地刮了陶氏一眼,眼中的森寒令人心惊。 但她很快就移开了眼,也不说什么话,只是吩咐下人将叶向钲抬回院子,而她自己则赶回兰庭院写了一个帖子,让人持帖立刻去请名医陈妙手。 做完这些事后,她才唤来跟随叶向钲的护院郑大,开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知道当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钲儿又是怎么受的伤! 郑大的神色一直没有缓过来,颤声回道:“大夫人,马车使出府不久,六少爷就提出和五少爷换马车。五少爷原先还不肯,但是六少爷十分坚决,最后便换了马车……” “你是说,他们互换了马车?为什么?”朱氏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连手指都快掐进了掌心。 换了马车,原来是这样! 郑大立刻点了点头,但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他并没有说六少爷是怎么蛮横地要求换马车,也没有说五少爷是被迫无奈才答应。只能说祸福没有定数,偏偏侧翻的还是原先五少爷那辆车,结果却是六少爷摔断了腿…… 郑大抹了抹冷汗,继续禀道:“那山道被人故意设了障碍,马车不得不停下,可是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伙人,用着铁锹将马车掀翻了……奴才不力,根本就捉不住那些人,只好先将六少爷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