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刚才那个用力的拥抱就好像幻觉。

    晋杲阳朝思暮想，积压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而真当有一天他想要的那份温暖骤然包裹住他的心脏，他忽的又有些如同梦幻般的无法置信。

    陆神走了。大概是因为他找得有点久，有选手敏锐地出声。

    后面就是陆神的表演了。

    晋杲阳愣了愣。

    他慢慢回神，点头道：嗯。

    陆轻走得很急。

    工作人员在催，台下的粉丝也在等，虽然有个主持嘉宾霍锦笑着跟粉丝们互动，但是作为压轴中的压轴，陆轻还是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

    音乐总监迅速迎接了上来，问陆轻道：陆神待会儿需要我们做什么？

    陆轻是即兴的话，多半就是独奏了。乐器是提前备好的，他想要什么都能直接上台，然而陆轻听到这话，却是突然停住。

    他的心脏像是在滚烫的沸腾着，又像是消化着严酷的寒冬，有被冻死的种子拼尽竭力地挣扎复苏，几乎是要破土而出。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也能得到那么多。

    晋杲阳于他而言是不能随意加诸于希望的人，那几年的时候他竭力全力，持续不断地压抑着那些暴戾而失控的因子，表面看起来好像已经正常了，但是就像是神经已经拉到极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崩断。

    直到此时重逢，他看到当时的星星正在一步步地成长为太阳。他注定是要发光发热，受到所有人喜爱的，自己给出能够给他的一切就好，甚至在听到对方单采的时候，他就觉得够了。

    现在已经够了。

    他得到的东西早就已经超乎预期，如今的状态于他而言就像是难以寻觅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不敢再有更多的奢求，生怕赐予他珍宝的上苍会觉得他过于贪婪。

    可是不受控制地，他的心不断地往外飘去，石妍雪当时的那句话就像是顽石狠狠地撞击他的心脏。她说：陆轻，倘若真的有人有那样的勇气，我也是希望有人爱你的。

    《追逐》的表达直白但却热烈，如同骤然狂卷的烈风势不可挡地撞进他的眼底。他独自坐在后台的候场房间，瞳孔在看到舞台的刹那剧烈一抖，连呼吸都被这排山倒海的热浪蓦地灼烧殆尽。

    晋杲阳的勇气，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于是倏忽间，四野寂静。

    在那个刹那，他也是想要被爱的。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腾起来，突然就跟止不住似的疯狂蔓延。陆轻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不到嘈杂和自己的心跳，唯独压抑着炽热的、翻滚的岩浪。

    帮我演奏一段前奏吧。陆轻道。

    在和陆轻迅速地商定下，音乐总监带着乐团，迅速地准备起了这个压轴曲目。

    因为时间紧张，陆轻也并没有过多的做造型，等到晋杲阳换完了衣服，和其他选手回到了休息室看向屏幕的时候，发现陆轻已经上台了。

    依旧是钢琴。

    陆轻最擅长的明明是大提琴，但是他好像一直都用得比较少，此时才刚刚亮相，大家又是兴奋又是惋惜，纷纷交头接耳。

    陆神好像在演奏会上都是钢琴比较多。

    是啊，我好想听他拉一次大提琴啊。

    上次他拉大提琴还是给阳阳伴奏吧，但是可惜只有一小段，没听够啊可恶！

    再上次就应该是两年前了，出道那么久就只有在全球慈善感谢会上拉过，但是我当时压根就拿不到请柬！啊我恨！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一声惊呼，所有人再次投向屏幕，发现钢琴面前坐着的并不是陆轻，而是要演奏前奏的音乐总监。

    陆轻提着弓弦在台上坐定，左手上搭着的，正好就是大提琴。

    是大提琴！

    我靠我靠！居然是大提琴！

    选手们被惊得全部站了起来，震撼而又激动，就连场内的观众席都蓦地爆发出一阵掀翻屋顶的沸腾。随后陆轻掀起眼帘，就像是晋杲阳刚刚在表演时看着镜头那样，眼底沉寂漆黑。

    片刻以后，他垂首。钢琴的前奏响起。

    才刚刚听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诧异。

    这段前奏不是别的，恰好是著名古典音乐家留下来的一首表达向死而生的经典曲目。就算不认识这首曲子的人，也能够听出它和之前的选手杨明镜选择改编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也只是前奏而已，简单地几段音节过去，钢琴停下。短暂的寂静令观众们全部屏息，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陆轻修长的手上。

    他今天演出的服装是极其简洁的白衬衣黑裤子，但是光打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特别冷也特别白，带着一种极其沉郁的感觉，就像是以往他的音乐给人的感觉一样，就算接下来不用怎么去猜，也能知道那必定是一种压抑的暴戾。

    然而下个刹那，大提琴的声音真的响起来的时候，每个人心头猛地一颤。

    他不是。

    他的情绪在此刻无限地逼近于晋杲阳的那首歌，依旧疯狂，但却炽热。如同剧烈的挣扎后终于摆脱了所有束缚，如同重获自由的林风裹挟着烈火，不由分说地带着热浪，铺天盖地的席卷旷野。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能把每次的舞台都表演成自己的演奏会的，也就只有陆轻了，倾泻的音符浑然天成，激烈的节奏令所有人止不住地头皮发麻。直到最后节奏逐渐地缓慢下来，钢琴的声音渐入，像是抚慰般地为这个曲子收尾，所有人的意识才慢慢地从空白中恢复过来。

    曲毕，陆轻缓慢地落手，满座死寂。

    他没有给表演取名，是即兴。

    但是他的即兴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不但给前面同样主题的杨明镜造成了惨烈的对比，还具有极其强烈的感染力。陆轻的粉丝们听了三年他过往又是黑暗又是压抑的作品，如今骤然受到如此震撼的鼓舞，眼眶瞬间就积满了泪水。

    陆神。

    彻底的安静中，不知道是谁喊了陆轻的名字。

    陆神！

    有其他的粉丝跟着叫了起来。

    起初只有零星的两声，皆是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随后便是此起彼伏，越来越多，无数的观众大声呼喊着陆轻，整整齐齐，在现场爆发出了浩荡的声浪。

    陆轻垂下眼睫，鞠躬致意。

    气氛真正的爆开是在陆轻退场以后。

    当年陆轻突然沉寂，谁也不知道原因，愤怒者有之，但是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她们看得到陆轻的拒人千里、听得到他作品里面近乎于宣泄的情绪、感同身受的明白他大起大落的糟糕状态，生怕他此番沉寂就再也回不来。

    然而他此番回归，不但突然在节目里面展露出了鲜活的另外一面，在首次剖析自我的公演舞台上还带来了如此震撼且热烈的曲目，就像是宣告着他的解脱和新生。于是所有的粉丝终于放心了，直至目送着陆轻的背影消失，才终于在哽咽间爆发一阵嚎叫。

    他们的陆神，是真的回来了！

    更好的回来了！

    这样沸腾的热浪甚至穿过了长廊，一路直扑向了后台。选手们在感动以后，突然满屋乱跑，嗷嗷乱叫，阳阳！啊啊啊啊阳阳！

    陆轻还没回来，他们没别的人可叫了，只能冲上去拼命压着晋杲阳。

    粉丝不知道，难道跟陆轻和晋杲阳朝夕相处的他们还不知道吗？陆轻刚刚复出就上节目，首秀舞台用的是以前创作的曲目，在彩排的时候都交不出新的作品，状态压抑而又沉寂，一直到正式上台以前才像是忽然贯通，终于能够演奏出作品，这是为什么？

    这当然是因为听到了晋杲阳的那首歌啊！

    他甚至还在即兴里面一改常态，直接复活，这是什么？这就是回应啊！是爱情啊！

    阳阳你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我们爱你！

    选手们不管不顾，为陆神的正式回归激动不已。

    晋杲阳心头倏地滚烫。

    我不是。半晌后，他轻轻道：他才是。

    在此前，晋杲阳也从来没有想过陆轻的回应。

    三年前他与赵霭面对面坐着，仔仔细细地研读合约，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此踏上了追逐陆轻的道路；三年后他从斗兽场里杀出重围，拿到了《最强音乐人》的参赛名额，终于拥有了追逐陆轻的资格。

    他慎重地表达，至于迎接什么样的结果，他皆能接受。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他喜爱一朵花，那朵花便热烈盛开。

    陆轻并没有回来，压轴的节目结束以后所有的选手们马不停蹄地还得去拍照、做随采，录制赛后的感言，整个节目组都骤然陷入深夜的忙碌。

    按照顺序依次离场的粉丝们，回想起今天的节目皆是激动未消，要么打字冲浪要么跟自己身边的姐妹讨论得满脸通红，但是不论是什么话题，到最后都会回到今晚的两场压轴节目上。

    随后，圈内的热浪骤然爆发。

    晋杲阳的《追逐》，陆轻的即兴。

    神仙节目，神仙CP！

    [啊啊啊啊姐妹们！我活这辈子居然真的能看到这么牛逼的舞台，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绝了绝了，晋杲阳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以为他的首秀舞台已经足够强了：扎实的基础，稳定的表现，精准的控场能力，还有强烈的感染力，要是继续保持这种水平肯定能够持续斩下第二现在怎么回事！他是斩下第二了，但是为什么这实力比首秀舞台还恐怖！]

    [确实，首秀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晋杲阳强，但是我现在直接跪下了！]

    [陆神也是，我真的感觉我多年没有听到过陆神的现场了，我当场泪崩！]

    [好羡慕去现场的姐妹啊！没有抢到票气死了呜呜呜！]

    [真的真的，现场的感染力强到爆炸，我从来都不知道陆神在表达自我的时候会表达这么炽热的感觉，他沉寂的这两年是真的休息好了！我真的有感觉他在好好疗伤！]

    [虽然不知道以前陆神到底出过什么事情，但是他以前很多曲子真的都好疯狂。我今天听到他大提琴的时候我也直接掉眼泪了。他常年不碰的大提琴、主题，还有这种风格，陆神今天晚上是真的向死而生了呜呜！]

    最重要的是，晋杲阳和陆神的两个舞台是相互呼应的。]

    [这实在太明显了，今天谁看完最后的压轴不得不高呼一声陆阳永远的神！]

    [没错没错，晋杲阳早上的单采里面还顶着节目组的压力表达真实的自己，说陆神是他的不可磨灭，是他的万丈光芒，当天晚上这首歌就开始《追逐》！我他妈，晋杲阳他是真的，我在他开口的瞬间差点直接泪崩好吗？]

    [艹！这才是真正的连节目组都无法阻挡的决心啊！]

    [还有陆神，陆神是为了晋杲阳才上的节目已经石锤，连他自己都说阳阳是他的星星，所以阳阳的所有表达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刚刚随采的时候大家也都听到了，他们说陆神一直情绪不好交不出歌的，结果他听到晋杲阳的《追逐》以后突然就有了如此蓬勃生命力的即兴？]

    [这是什么？告诉我这是什么姐妹们！]

    [是该死的爱情！]

    [是双向奔赴！]

    [他们是真的啊啊啊啊！]

    粉丝们疯了。

    没有什么能比正主往嘴巴里面塞糖更加的嗑生嗑死，更别说恋爱、疑似恋爱的双方还是当前整个节目的最强，想挑点问题出来都挑不到，演出舞台差点让他们原地升天！

    陆阳CP当场火速更名，更为了：怒阳。

    我追逐着你，像追逐着万丈光芒。

    你是星星，也是我的太阳。

    完美地诠释了CP双方的心理状态，粉丝们当场落泪，舞了个昏天暗地。

    晋杲阳和陆轻的舞台数据更是可怕，两人的表现本就强得有些得离谱，纯享视频才刚刚发出就与其他视频产生了断层的点击量，随后还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猛烈攀升。视频素材被不断地转发、安利与二次创作，连带着《最强音乐人》的节目名字，席卷着铺天盖地的热浪。

    导演差点没给乐疯。

    自从陆轻拿起大提琴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就从开始的暴躁易怒陡然变得舒畅起来：这俩刺头，交歌晚是晚，但是发挥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嘛！

    再低头看看网上对于节目爆炸式的热度和讨论，导演大手一挥，直接自掏腰包请了客，大家今天也都辛苦了，团建去，吃火锅！

    吃火锅吗？好耶！

    由工作人员将消息传到选手这边的时候，选手们也全都欢呼雀跃，激动讨论的声音愈发喧哗。有人习惯性地扭头想找找他们的好兄弟晋杲阳和陆轻，可谁知两人都不见踪影。

    阳阳和陆神呢？

    阳阳被经纪人叫走了。

    有选手答完，也不由自主地张望起来，困惑道：陆神，陆神不是刚刚还在这里吗？

    结束录制以后，晋杲阳就跟赵霭来到了待客厅。

    赵霭从节目刚开始的时候就来了。她刚到的时候极为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将所有选手的舞台都看完了，可到了最后晋杲阳和陆轻出场的时候，她的内心说没有震撼是假的。

    晋杲阳，的确比在寰宇的时候变得更强了。

    晋杲阳这几年的成长非常符合厚积薄发这个词语，他起初只是不断地填着空白的缸，所有的努力就像是投入大海般地不带任何水花，直到时间慢慢地推移，这个缸填得越来越满，里面的内容越来越厚重，他便爆发出恐怖的成长速度。

    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赵霭的脑子里面反复盘旋着他那首《追逐》的歌词，录制结束以后在走廊站着冷静了会，这才重新回到屋子里，与晋杲阳沉默相对。

    恭喜你。静静注视片刻，赵霭忽然道：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晋杲阳抬头，眼睫轻轻颤动了下。

    这条路到底怎么走的，大抵也只有赵霭知道。

    他当时并没有考虑进娱乐圈这条路，但赵霭就像是这样坐在自己的面前，平静地与他促膝长谈，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特别想要实现的事情吗？

    如果和娱乐圈有关的话，就别浪费了上天赐予你的东西。

    赵霭这样说的时候，却也从来没有追问过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自己上了节目以后她才忽的明悟，而自己已经在这条道路的中央站定。

    嗯。半晌，晋杲阳轻轻答道：谢谢。

    先看看我和陆轻经纪人那边商量的方案吧。

    赵霭也不需要晋杲阳多说什么，听到这句话后便站起身，像是早上石妍雪急冲冲而来对陆轻做的那样，递给他一份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