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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115节

    毕竟水灾仍未完全得治,而除了萧屹,信国公府还有两位郎君飘在河北。老人家一片诚心,谁也拗不过,只是想到她过寿都不能吃到最爱吃的鱼虾,难免令人心疼。

    何况夏秋之交,正是吃那些鸭鹅鱼虾的好时候,错过了实在可惜。

    “寿宴你就不用担心啦!”关鹤谣眼角一挑,自豪道:“食单我马上要拟好了,就算不用一鱼一虾,也能为她老人家做上满桌水产鲜味。”

    这话说得令人惊奇,可关鹤谣守口如瓶,任萧屹怎么问都不肯透露菜色。最后是看他实在可怜巴巴,退而求其次,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告诉了他。

    结果萧屹对这更感兴趣,听得连连称赞,然后又拿出银票入伙。

    关鹤谣想这事不该她独美,确实越多人支持越好,就开心地扯开荷包收起银票,却不小心从中带出一枚铜钱掉落在地。

    萧屹捡起那枚特意系上彩线的铜钱,就知那老僧的话到底是影响到了关鹤谣心境。

    小娘子们胆子小,听到那些鬼神之说难免会害怕。他暗自懊恼当时只顾着尽快送她回家,却没有妥善安慰一番。

    他想,与其一味告诉她鬼神之说不过是荒谬滑稽之论,还不如顺着她的想法,更能让她安心。

    于是萧屹握住关鹤谣的手,斟酌道:“那僧人所说,阿鸢大可不必在意。他若是胡说八道,所谓灾祸就是虚无缥缈之事,根本不用理会。若他真是高人,能窥得天机——”

    他将铜钱递给关鹤谣,“那这枚铜钱也必然有神力护持,能够消灾解难,你如他所说随身带着就是。”

    关鹤谣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她那夜被一语道破异世之人的身份,直接震惊得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两日又都活在余震的惶惶之中,居然昨日才捋顺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如果僧人说的灾劫是真,那铜钱的护佑就也是真!

    尽人事,听天命,小小一枚铜钱变得重逾千斤,关鹤谣已经决定了要随身带着的,所以缠了彩线予以区分。

    只不过看到萧屹,她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五哥手巧,这个金刚结打得很漂亮。”摩梭着腕间琥珀手串,她眼中笑意潋滟,“再帮我把铜钱也打个绳结,我好戴在脖子上。”

    感受着十指相扣的手上传来的暖意,她叹息一般提着要求——

    “这次要打个同心结。”

    下一瞬,萧屹喊着“我去找阿秦学一下!”冲出了屋子。关鹤谣呆立半晌,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笑出声来。

    春日里看到纸鸢时曾有过的愁绪,就让它随柳絮一起散去,不必生长到这样美好的夏夜里。

    僧人的谶语并非百害而无一利,起码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本来就该把每一天当作是最后一天那样拼尽全力,灿烂恣意。

    萧屹没多久就回来了,除了打好同心结的铜钱,还顺道带回来关筝出的三十两银子,说她也要加入关鹤谣筹备寿礼的队伍。

    关鹤谣也没想到自己到这成立基金会来了,她乐呵呵装起银票,而后舒展指尖,轻轻挑起那圈玉线。

    灰头土脸的铜钱被玉线一妆点,居然有了几分瑰丽风采,看起来像是个正经首饰一般,非常招人喜欢。

    “你亲手编的?”

    萧屹点点头,耳朵颜色一如那正红色的玉线。

    关鹤谣握起萧屹的手,贴在自己泛红的温软脸颊上,“那再亲手帮我戴上?”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萧屹是一个言听计从的恋人,也是一个步步为营的猎人,永远懂得在合适的时机乘胜追击。

    他给她颈间戴上一件东西,便要从那里扯下去另一件东西,最后又留下了和娇艳红线颜色甚为相配的一些痕迹。

    *——*——*

    有了萧屹和关筝,以及随后闻风而来的关策三个人的注资,关鹤谣有必要更精心打磨这份“寿礼”了。

    这时店里就显得人手不足,于是她一边照常开店,一边雇了两个短工。

    两个精壮汉子昨日熬了一天枇杷膏,今日则是在处理黄桃。一筐又一筐的新鲜黄桃削净皮,对半劈开放到铜盆里。

    其中一人还在和关鹤谣说:“东家娘子,你这黄桃买得吃亏了呀!还硬着呢,看样也不太甜的。哎今年雨水差,水果都长得不好,买的时候可得好好挑!”

    关鹤谣一笑,“我知道,所以这黄桃也便宜。没关系,就要酸的硬的,做出来口味才正好。”

    做糖水黄桃,反而不能用熟透的甜桃子,一加热就容易烂。唯有这硬实的,最后才会呈现出光洁的外表和紧致的口感,原本的酸味和加入的大量冰糖也相得益彰。

    关鹤谣本来想做蒸的,如此就不用加一滴水,也不用看锅,把黄桃和冰糖丢在一处就好,还能蒸出满盆百分百纯桃汁。

    可是她这次要做的量太大了,只能求快用大锅煮。

    今日任务繁重,关鹤谣不舍得再压榨自家的小驴,特意雇了一辆驴车。

    万事俱备时,已经是申正时分。

    留下掬月和小胡看家,关鹤谣坐在毕二驾着的驴车上,被一堆盛满食物的木桶甜蜜地包围了。

    到了刘家饮子铺,老两口也准备就绪,几人却不免又是一顿搬炉子、搬柴火,忙活得气喘吁吁。

    直到一人喝下一大碗酸甜的木瓜浆水,他们这才重获新生,一同往收容难民的慈幼局和福田院而去。

    第113章 布施难民、声望起   “大热的天,你怎么……

    “快来快来, 关小娘子她们来了!”

    成祧街的福田院里,众人正在相互招呼,而后三五相伴往街口奔去。

    待那小竹棚子入目, 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排队等着, 而棚下几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队伍里有人迫不及待高声喊:“小娘子今日做的是什么?”

    就听有一个清婉的声音耐心答道:“今日是姜汁红枣糖和糖水黄桃,香汤是二陈汤。”

    “太好了,又有糖水黄桃!”

    “我也最爱吃这个,从不知道黄桃能做得这么好吃哩!滑溜溜的,还软。有钱人家穿的绸缎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人家再有钱也不吃绸缎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这些人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可此时此刻,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芒却非常真实。

    他们都规规矩矩地排着队, 等着关鹤谣把两块黄桃放在箬叶上分发给他们。

    关鹤谣送给云太夫人的寿礼,就是为水灾难民布施饮食,以此为国为家祈福。

    老人家诚心向佛,又最挂念儿孙, 以她的名义行善积德,想来能博她高兴。

    其实, 关鹤谣在现世时, 餐厅的利润也有一部分划去做慈善。虽然数量不多, 但尽自己所能回报社会,她问心无愧。

    而自穿越到这里,前有要立女绝户的绝决,后有那“冬至”的谶语,她于钱财之上倒是又看开了许多。

    这确实是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的东西。赚的钱够自己和所爱之人安稳富足地生活就够了,至于多余的,还不如用其去帮助真正需要的人。

    更何况这里,情况可比现世要严峻得多。

    这些难民并不是如关鹤谣以为的那样,是从河北而来。她仍是将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太温和了。

    毕二当时惊讶的回答“哪能呢?河北到这儿,以他们的脚程两个月可到不了。”着实让她又羞愧又难过。

    这一批难民是从京西南路逃来的。

    黄河决堤,毁的不仅仅是一座堤坝,更是周边数十郡县的水脉稳定。母河的异常在她每一条支流都有令人心悸的体现,京西南路数条主要河流也出现了暴涨、决堤的惨状,已被波及的、未被波及的民众纷纷逃离祸源。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就连这个时空的宋室皇族,没了蛮族作为天敌却仍南渡,将都城从汴梁迁都到金陵的最大原因,就是黄河。

    倔强暴躁的黄河接连不断地决堤、改道、泛滥,尤其是下游河北两路和京东、京西地区,受尽折磨,时不时沦为泽国。

    汴梁城处黄河下游南岸之滨,黄河稍有异动皇家就提心吊胆。

    终于受够了不知哪天老家和祖坟就一起被大水冲走的恐惧,百年前,宗室一遭迁都到了这金陵城。

    就连魏家当年也是怕早晚黄河出事,下定决心南迁。

    这样的巨贾之族尚且元气大伤,据说在途中还遇到山匪打劫,多亏被路过军士救下。

    而这千里险途,平常人家要想安全走过更是难于登天,最后往往都是十存五、六,家破人亡。

    等到河北的难民抵达,不知又要是怎样悲惨的光景......

    关鹤谣不忍细想,晃晃头,挂起笑脸继续分发黄桃。

    面前的老人托着箬叶,忽然和她搭话,“小娘子,你那个、那个叫什么枇杷膏的,还有吗?”

    关鹤谣歉意地摇摇头,“阿翁,实在对不住,那是最后一茬枇杷了。”

    正因如此,才有了上好的琵琶老叶。世人说起枇杷膏,便常以为“枇杷”果实是主角,却不知药效最好的部分是枇杷叶和核。只要将其高温煮过,去除自带的轻微毒性,就是止咳祛痰的最佳良方。

    这已经是关鹤谣来布施的第五天。

    前几天趁着枇杷罢园,又多又便宜,她每日都做枇杷膏送来。

    “这样啊,”老人难掩失望,连比划带说:“吃了你那枇杷膏,俺这嗓子确实舒服不少,要不然这把老骨头都要咳散啦。而且怪好吃的,俺以前没吃过你们南边的果子。”

    许是觉得他的嗓门太大,说着说着,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自己干枯的手中,正是一片的鲜绿的箬叶以及两瓣黄灿灿的桃子,那样艳丽明快,蓬蓬勃勃,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欣喜。

    “桃儿倒是常吃啊,俺家屋后那颗桃树,长了三十来年啦,结出的桃儿不比你这个差。”

    他忽怆然长叹,“吃不到啦,再吃不到啦——!”

    一滴浊泪打到桃瓣上,混进光亮亮的糖汁里,不分你我。

    那扯起嗓子,浓重到像是歌唱的口音,又何尝不是献给故乡的一首诀别诗歌。

    关鹤谣听得眼眶发热,想要开口安慰,喉头却紧得说不出话。还是边上吕大娘子招呼老人道:“今日的二陈汤也对咳疾有效呢,您快来喝一碗。”

    老人点点头,用小竹签扎着狼吞虎咽几口把桃子吃了,便去排香汤的队伍。

    关鹤谣追着他的身影,咬了咬牙。

    既然她能做的有限,就更要做到最好了。

    本来,关鹤谣只打算布施七日的,就像是开一场水陆道场。既能为难民做些实事,又能寄托愿望,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施舍的食物都不算贵,可若时间再长,她的财力和精力都跟不上。

    然而,现在有了国公府三兄妹提供的巨额资金,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的见闻让她再也放不下了。

    她看到孩子们扯着箬叶舔来舔去,甚至不小心划伤了舌头,只为吃尽那最后一点糖渍。她看到昨日还笑眯眯来领梨膏糖的老人,今日就被卷着席子抬了出去。她看到瘦弱到没有乳汁的母亲,含着泪将果肉以口哺喂给孩子。

    一场水灾带来的痛苦,不止是那个瞬间的滔天巨浪,还是之后的颗粒无数、断壁残垣,是要花费数年、十数年,乃至一整代人去抚平的伤痕。

    这将是大地,和匍匐在其上的人们注定要忍受的一场漫长的、反复的隐痛。

    既然已经与这个世界休戚与共,关鹤谣便决定将布施食物作为此生的重要事业之一,而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次性善举。说到底,用食物给人带去幸福本来就是她做厨师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