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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元被他给气笑了,把手里的箱子重重往车厢里一放:“爸妈尸骨未寒,你就这么着急离开他们?” 林觉水舔舔唇,辩解:“我当然不是,江城是咱们的家,迟早还会再回来的。” 林又元转身继续卸货,咬牙:“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不是迟早是一直,爸死得不明不白,妈也急火攻心去了,我得留下来,替他们讨回个公道。” 林觉水跟着他走,嘴皮子都快说干了。 “你留下来可以,我不强求你跟我走,问题是你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还要过多久,我给你找了份工作,在公社里……” 林又元搬着货箱撞开他:“我乐意,爷上一天班歇一天,还有比这个更轻松的吗?” 林觉水站到一边去,看着他忙碌:“是为了你那几个朋友吗?” 林又元身形一顿,把货箱放在了车厢里,拿毛巾擦了擦汗,终于开口叫了他第一声哥。 “你就别管我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要糖吃的跟屁虫了,你要去上海就去,我留在江城。” 最终,林觉水也没能回上海,他回不去了,因为父亲的事,学院对他下了处理决定,开除了学籍。 彼时的林又元因为这件事,对他始终怀有一丝歉疚之意。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林觉水选择留下来不是因为无法继续学业,也不是为了陪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而是另有难言之隐。 *** 林觉水下狱后不久,他那个有钱的同学就找到了他。 “一张配方,换一条命,值,你觉得呢?研究可以再做,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化工专业出身的林觉水当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那是他的心血,他的毕业设计,如果能成功研发出药物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之亦能害人无数。 他咬牙:“你做梦。” 同学透过栅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考虑清楚,就是不知道,你那年迈的父亲,流落街头的母亲和弟弟,等不等的起。” 向来温文尔雅的人红着眼疯了一般扑了上去,透过栅栏伸长了手臂嘶吼着。 赶来的卫兵一枪托把人砸了回去。 如他所说,他年迈的双亲果真没有等到他回去的那一天。 林觉水冲出牢房的时候已经迟了。 “犯人劳改的时候不小心被从山上滚落的石头砸到了头,抢救无效去世。” 医生的嘴一张一翕。 一个两鬓斑白,已到花甲之年的老人,竟然还会在大冬天里安排去山上挖矿采石的繁重工作,这不是劳改,这是杀人。 林觉水抱着他瘦得脱了形,已经变得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着。 “你出去吧。”他的同学吩咐道。 “是。”医生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掩上了门。 男人递过来一串钥匙:“房子在东大门街三号,钱已经给司机了,他一会转交给你,回去看看你弟弟吧。” 林觉水豁地一下转过头来,咬着牙。 “你们……你们要那配方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发财的生意,对了,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制备过程中若有什么特殊情况,还得请你多多指教啊。” *** “当然,彼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已经和毒贩达成了交易,他作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能选择留在江城,我自然是很开心的。” 在短暂的悲伤愤慨过后,林觉水的出现,甚至让他有了一丝家的感觉。 两兄弟还像以前一样喝酒划拳,关系好到能睡同一个被窝。 苏悦想着他们两个以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都不会做饭,便常来给他们送些吃的,后来慢慢地,包括与宋亦武等人的聚会地点也变成了东大门的宅子。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毕竟还要生活。 林觉水学着做饭,苏悦在厨房里当师傅并掌勺,看着他有模有样地切辣椒。 “想不到你学的还挺快。” 林觉水把切好的辣椒放进碗里:“学会了你也能少跑几趟,大元晚上收工回来也能吃上一口热饭菜。” 苏悦便笑:“你对他倒是挺好的。” 林觉水苦笑,拿起细嘴油壶往锅里倒油。 “是放这么多吗?没法子,谁叫他是我弟弟呢,爹娘不在,我更应该承担起……” 苏悦从灶台前添好柴火站了起来:“哎,等下——” 她话音未落,还有水渍未干透的锅里滋地一下冒出了白烟。 林觉水往后缩了一下,手背上通红一片:“嘶……” “哎呀!”苏悦暗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过他的手就拿水瓢舀起凉水冲着。 林觉水虽比他年长,但从不混夜店,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姑娘抓着手。 苏悦也没考虑那么多,热心肠惯了,直到四目相对,彼此脸上都浮起了红晕,才闪电一般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 林觉水笑笑,她刚刚摸过的地方还是滚烫的。 “没事,继续吧。” 他们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宋亦武环视着屋内,又敲了敲梁柱。 “哟,不错啊,这房子得花不少钱才能盘下来吧,你哥做什么的呀?” 林觉水把酒坛封泥拍开,倒了一碗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