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35节
江厌辞抬眼,对上她的目光。 “起来。”他说。 他语气不算和善,月皊莫名有点被吓到。为了方便江厌辞给她上药,她本是跪坐在床边,坐在自己的腿上。听了江厌辞的话,她臀离了腿直起身来的时候,还在琢磨着江厌辞说的“起来”是哪种起来。 江厌辞直接用力一扯,将她的两层裤子扯下去,堆在腿弯。 月皊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她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去拉被子将自己裹住,红着眼睛转身瞪向江厌辞。 可是江厌辞并没有在看她。他侧身而立,正在药箱里翻找着。扁平圆罐跌打药被他拿在掌中,他才转过脸望向月皊,道:“趴下。” 月皊眼睛红红,紧紧抿着唇,没有动,唯有攥着围住腰以下的被子的手在不断收紧。若不是因为背上的药液还没有干透,怕弄脏了被子,她真想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起来,包括脸。 江厌辞再开口:“或者你需要我喊吴娘子进来帮你?” 四目相对了片刻,月皊忽然泄了气。她摇头,然后依然趴在枕头上。 江厌辞去扯她围住腰下的被子时,她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哭腔地说:“三郎欺负人。” 江厌辞没接话,看着月皊后腰、臀上、大腿上的淤青直皱眉,看这大片淤青的样子,应该有几日了,大概不是昨天晚上弄的。他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问:“被李潜抓走那次摔伤的?” 月皊紧紧抿着唇不吭声——他不回她的话,她也不要回他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月皊闷声再说一遍:“江厌辞,你欺负人。” 这回,江厌辞理她了。 “嗯。”他说。 月皊生气地扭头瞪向他,眼睛里蓄着点泪。 江厌辞掌心都是药,便用指背去蹭她眼角的湿意。月皊向后缩,硬气地说:“我才没哭呢……” 江厌辞将双手递给月皊。月皊反应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帮他挽袖子。 江厌辞去洗手,将手上的药洗净。在淋淋水声中,他说:“别拽被子,等药干了再穿衣服。” 月皊轻哼了一声做回答。不让盖被子,那她就挪了挪枕头,用枕头把整个脑袋给藏起来。 江厌辞看着她慢吞吞的小动作,又忍不住视线下移。 青色枕头压着她的后脑,露出颀长的后颈,然后是莹着乳白水渍的脊背,再然后是腰与臀。粉嫩的寝裤和被角只搭在腿弯以下,尚有一只小脚从被角下探出一点点,露出着了白绫袜的足尖。 江厌辞惊觉自己目光失礼,一下子收回目光。他在床边坐下,背对着月皊。 夜深且静,唯有断断续续敲打在窗棂上的寒风提醒着时间仍在流走。 许久之后,江厌辞感觉到衣角被拽了拽。他回头,看见月皊在略抬起的枕头下望过来。她问:“好了没有呀?” 江厌辞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月皊的后背。药已消融,只剩雪肌柔白。 “好了。”江厌辞起身,收拾了药盒,又端了那盆水出去。他再回来时,月皊已经将衣服穿好,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贴着床榻里侧的墙壁,只露出一点点脑袋尖儿。 江厌辞没有管她,放下床幔,上了榻,听着屋外的寒风声,开始入眠。 长夜漫漫,略难入眠。 许久之后,江厌辞将要睡着时,屋外的寒风忽然猛地将窗扇吹开,窗扇摇摆拍着两侧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也同是刚要睡着的月皊一下子被吓醒。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转过身来,直接钻进了江厌辞的怀里。 江厌辞意外地抬起手,暂时没敢落下,垂目望向缩在他怀里发抖的人。 月皊慢慢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她硬着头皮在江厌辞的怀里抬起脸来,撞上他漆深的眸光后,她局促地向后退,退出江厌辞的怀中。 待她整个人退出去,江厌辞才起身,走到窗前将被风吹开的窗扇关好。 他折身走回床榻,看见月皊平躺在床榻上,正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发呆。 江厌辞上榻时,她明显颤了下眼睫,转过身去,背对着江厌辞。 江厌辞伸手,揽住月皊的腰,将人拉回来,又握着她纤细的肩,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摁进怀里。 月皊僵僵地将脸贴在他胸口,被他突然而来的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 好半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她动作缓慢地抬起脸,望向头顶的江厌辞,他合着眼。因他合着眼,她才能大着胆子多看了他一会儿。 行吧,不就是抱着睡着而已。反正……再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月皊慢慢低下头,细微地挪了挪,寻了个稍微更舒服的姿势。不得不说,他胸膛虽然硬邦邦的,可是被他的双臂禁锢在怀里,好生温暖。 月皊慢慢闭上眼睛,刚要睡着时,忽然“呀”了一声,忽地睁大眼睛,问:“三郎,我枕的不是你右臂吧?” 江厌辞没回答这种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蠢问题。 月皊确定此刻自己枕着的是江厌辞的左臂,才自己“哦”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她已经很久很久不能安眠了。可大概是今日舟车劳累,也可能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与僵硬,避得了呼啸的风,月皊出乎意料地早早入了眠。 听着怀中匀称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江厌辞才睁开眼睛。她小小的一团,安静卧在他的臂弯。怀中有少女的婀娜,也有少女的芬芳。 那些出于本能而生的情绪,在晦暗的深夜里无可抑制地疯狂生长。 许久,江厌辞也只是抬手,克制地轻轻捏了捏月皊小巧单薄的耳垂。 还好她睡得安稳,并没有被扰醒。 · 翌日,月皊醒来时,身边已没了江厌辞的身影。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散漫伸懒腰。久违的好眠,让她觉得身上轻盈惬意。她坐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才懒懒将腿挪到床下。 宽松的白绫袜不知何时遗落,一双娇嫩赤足踩进绣花鞋里,月皊才想起来昨天为了不发生声音,脱了鞋子穿过方厅。那么此时这双鞋子…… 月皊歪头,望向床头外侧,那里摆着一叠她的新衣裳。 月皊揉了揉头,才褪下寝衣换上常服。她没急着出去,先走到窗前,将窗扇推开,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由轻“呀”了一声。 昨儿个,她还在抱怨一连几日都是白日晴空万里只夜里风雪交加。老天爷先是听见了她的抱怨,此刻外面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这雪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厚厚一层,而且此刻大片降落的雪势并没有减弱的趋势。 月皊走出房,穿过方厅推开门。 正在庭院里说话的两个人转头望过来。 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江厌辞,另一个却是月皊没有见过的年轻郎君。那郎君穿一身竹绿的长衫,面色却和江厌辞一样的冷。 瞧见望过来的江厌辞皱了眉。月皊忽然觉得这面生郎君比三郎还要冷血无情的模样。 江厌辞直接朝月皊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解身上的大氅,将大氅搭在月皊的肩上。他不言,望着月皊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指责,明显不悦她穿得这样少出来。 月皊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辩解着:“不冷的。” “二十。给我三日。东西一定带到。”竹绿郎君一开口,语调比冬日的风雪还要寒,一点温度也没有。 江厌辞颔首,目送浮离转身离去。 月皊好奇地望着浮离,细眉微拢,凝思着。 江厌辞回身时看见她望着浮离师兄发呆,皱了下眉,出声道:“你看什么?” 月皊回过神来,说:“这个人比三郎还要冷冰冰。” 一个没有了七情六欲的人当然冷血无情。可江厌辞没理月皊,抬步往屋里走。 月皊跟着他进屋。她还想问一问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唤三郎二十,可是她瞧着江厌辞脸色不太好,便不敢多问。 直到用早膳的时候,月皊试探着与江厌辞说话。 “三郎今天要做什么呀?我记得三郎来宜丰县是有事情要办的?” “交给浮离了。”江厌辞顿了顿,“今早你见到的那个人。” 月皊“咦”了一声,好奇地问:“为什么交给他了呀?三郎不用自己去办了吗?” 江厌辞抬抬眼瞥向她。 为什么?当然因为她是个麻烦精,离开几个时辰就出了事,他还哪能丢下她。 显然,月皊朦胧地猜到了原因。她有点愧疚,找补似的小声说:“那人瞧着气度非凡,一定能把三郎的事情办好的!” 江厌辞抬抬眼,又瞥了她一眼。 吴娘子笑盈盈地进来,手里端着参汤。她的女儿跟在后面,帮忙拿着洗好的果子。 “今儿个是大寒。厨房特意煮了参汤。”吴娘子笑着说。 月皊赶忙尝了一小口,弯着眼睛夸:“很好喝!” 吴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高兴地说:“娘子喜欢,一会儿转告张伯,他一定高兴!”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余愉风尘仆仆地赶来,抖落肩上厚厚的积雪。她笑着说:“哇,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外面很冷是不是?快来很一碗参汤,很暖和的。”月皊起身迎上正立在门口抖擞头和肩上积雪的余愉。 她瞧着余愉身上衣服被雪水打湿了很多,赶忙解下肩上的大氅递过去。 余愉刚要伸手去接,仔细一看这是江厌辞的。她嘴角抽了抽,赶忙把手缩回去,连连摆手:“不冷不冷,你穿着就是了!我没那么娇弱!” 余愉跟着月皊刚坐下,还来不及喝一口热气腾腾的参汤,赶忙先向江厌辞道:“事情我都办妥了!已经派人盯着宫里的反应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师兄放心,事情没办好我也不敢过来找廿廿玩。” 江厌辞这才收回视线。 余愉赶忙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参汤暖暖身。 “对了,”她又说,“我昨儿个晚上遇见浮离师兄的仇家了,我把那几个人给剁了!” 余愉一脸骄傲,若不是双手捧着碗,定是要拍拍胸脯的。 “浮离?”月皊念了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继而恍然道:“哦,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人。” “廿廿,你见过浮离师兄了?”余愉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样?我们浮离师兄是不是英俊倜傥貌比潘安?他可是我们江湖上的侠女杀手!” “啊?”月皊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为什么要杀侠女呀?” “什么呀?”余愉就差翻白眼了,“我是说我们走江湖的姑娘家们没人不爱浮离师兄!” 余愉双手合十贴在脸颊一侧,眸中泛着亮晶晶的憧憬,继续说:“能得浮离师兄一笑,就算死了也值得!” 月皊眉心皱巴巴,不是很理解。她吃了一口十二寒食糕,黏黏又甜甜,很好吃。 显然,余愉对月皊的反应不甚满意。她去拉月皊的手,追问:“你看清浮离师兄的长相了吗?” 月皊还想回味十二寒食糕,随口说:“下着大雪呢,远远看了一眼。” “那你不觉得浮离师兄很好看吗?”余愉去摇月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