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离家出走
洛湘一个人躺在一楼的客房，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出来的时候太冲动了，她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去想初初。 这会儿一个人躺下来冷静了，满脑子都是初初的脸。 虽然洛湘平时亲自照顾孩子比较少，但她们母女两个人一直都没分开过。从初初出生到现在，她们分开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跟初初见面，洛湘心里难受得不行。 九个多月的孩子啊，没什么记性，她要是超过一周不出现，搞不好就被忘记了。 这下，洛湘更心塞了。 都怪傅启政那个王八蛋！ 洛湘在心里把傅启政诅咒了一遍，气鼓鼓地翻了个身。 ** 第二天一早，洛湘起床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下楼的傅晚晚。 傅晚晚说韩战一早就出去上班了，所以早饭是她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吃的。 吃完早饭以后，洛湘就开始着手找工作了。 在傅晚晚的介绍下，洛湘打找到了求职网站，找了几家中餐厅的招聘去面试。 服务生也不需要什么很详细的简历，洛湘简单弄了一份简历投递了出去，果然收到了两个面试通知。 面试就定在明天，而且这两家中餐厅都是在唐人街那边，可以一起过去。 面试自然是傅晚晚陪着洛湘去的。 洛湘面了两家，她本来以为老板可能会对她不满意，毕竟她英文水平真的很抱歉。 没想到的是，两家的老板都挺喜欢她的，两边的面试都通过了。 最后洛湘选了一家私房菜餐厅，正式开始打工。 老板给开的工资不算高，但洛湘对工资没什么概念，她觉得只要能自己赚到钱就是好的，无所谓多少。 找到工作之后洛湘很开心，她巴不得给傅启政打电话炫耀一把。 切，瞧不起她吗？ 她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好吧！ ……… 餐厅打工是有些累的，洛湘在去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一句都没有抱怨过。 这一点，傅晚晚都很惊讶。 傅晚晚知道洛湘一直都没吃过什么苦，之前卫戚一直养着她，她身体又不好，娇滴滴的也能理解。 傅晚晚以为她工作两天就会受不了的，没想到洛湘竟然这么坚持，好几天都没听她说过一句累。 傅晚晚好奇地问洛湘：“在餐厅打工不累吗？” 洛湘：“累啊，怎么可能不累。” 傅晚晚：“要是太累的话你就别去了，你身体又不好，万一累病了怎么办？” 洛湘摇摇头，不以为意：“累病了再说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啊。” 至少比在家里受傅启政的气要好。 老板和老板娘都对她很好，会肯定她的工作。 洛湘已经很久没被人肯定过了，从她二十一岁的那场意外之后，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说她做了错的选择。 卫戚虽然关心她，但他从未肯定过她。 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洛湘很期待被人肯定，没想到这些年第一次被人肯定，竟然是在餐厅打工。 老板和老板娘对她好，洛湘工作就更卖力，这样一来，老板和老板娘就更喜欢她了。 闲暇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会随口打听打听她的情况。 得知洛湘生了孩子的时候，他们很是惊讶。 洛湘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不过，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出来打工，孩子他爸竟然同意？ 真是不知道心疼老婆啊。 ** 一转眼，洛湘已经“离家出走”一周的时间了。 傅启政知道洛湘在傅晚晚那边，所以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他本来以为，洛湘呆一段时间就会忍不住回来的。 没想到，一周过去了，还是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傅启政跟傅晚晚问了一下洛湘的情况，傅晚晚含糊其辞，只是说的洛湘去打工了。 傅启政没想到洛湘竟然真的去找工作了，“就她那个英文水平，有餐厅录用她？” “哥，你不觉得你太瞧不起湘姐了吗……”傅晚晚小声说着，“其实湘姐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差，她只是之前辍学了而已，其实挺聪明的啊，她口语也还可以吧，能跟人沟通的，简单的工作做得了啊。” 傅启政：“……” 是他有偏见吗？ 难道不是因为洛湘真的太蠢了？ “而且，哥，你平时脾气那么好，为什么一跟湘姐说话的时候就变成暴脾气了？真的搞不懂你。”傅晚晚哎了一声。 傅启政被傅晚晚说得无语凝噎，只好挂了电话。 ……… 挂上电话以后，傅启政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想不出来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于是，又这么耗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傅启政去机场接到了温禾时和她母亲陈芳，带着她们母女两人来到了唐人街这边吃饭。 为了照顾陈芳的口味，傅启政特意选了一家中餐厅。 万万没想到，过来吃饭的时候，竟然碰见了洛湘。 当傅启政看到洛湘穿着工作服挂着围裙拿着点餐器的模样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强忍着愤怒吃完了一顿饭，傅启政直接拽着洛湘走出了餐厅。 洛湘看到傅启政跟温禾时一块儿吃饭就有些不爽了，再被傅启政这么一拽，洛湘更是炸毛了。 刚走出餐厅，两人便吵了起来。 “神经病啊你，我还要工作，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这就是你找到的工作？”傅启政冷笑了一声，“一个月多少工资？五百美金？六百美金？你觉得靠这点儿钱能养一个孩子？” 傅启政觉得，洛湘真的是缺少毒打，把所有事情都想得这么简单。 “要你管啊，反正我不花你的钱。”洛湘受不了傅启政这种鄙夷的语气，“服务员怎么啦，职业又不分高低贵贱，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啊。” 傅启政：“我再跟你强调一遍，我没有瞧不起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爱听而已。” 洛湘：“……” “你现在就去辞职，跟我回去。”傅启政对洛湘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不辞职，以后都别想再见初初了。” “傅启政我看你是真的有病吧！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是你不相信我能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工作，现在我找到工作了你又让我辞职，你以为地球围着你转啊？你去管你的温禾时行不行？” 洛湘越说越激动，眼泪竟然就这么涌出了眼眶。 眼泪决堤的那一刻，洛湘自己也有些讶异。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傅启政提到了初初。 洛湘一直都很想初初，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初初。 可是，她现在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也没空回去看她。 傅启政见洛湘哭得这么厉害，也懵了一下。 这个女人的情绪真的是来得莫名其妙的，让人毫无招架。 “别哭了。”对于这种无厘头的情绪，傅启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憋了半天，只挤出来这么三个字。 然而，洛湘并不领情。“你少假好心了，要不是你刺激我，我会哭吗？都怪你！” 傅启政：“……” 果然，他就不该对她心软。 洛湘哭得一抽一抽的，她抬起手来抹泪的时候，傅启政看到了她手背上裂开的口子，还有肿胀的手指。 洛湘的手原本是很白净很纤细的，傅启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可是看她现在的状态，哪里还有之前的纤细？ 她的手一看就是做事儿累到了，手指粗了一圈，手背上还带着各种各样的伤口，新伤叠着旧伤。 不过一个多礼拜，她竟然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傅启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走上前捏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的手看了好半天：“你手怎么了？” “要你管！”洛湘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甩开他。 然而，傅启政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现在去辞职，明天不要过来了。”傅启政可以肯定她绝对是累到了。 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突然跑出来做服务生，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她那个傻乎乎的劲儿，搞不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不然怎么会一个多星期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 “我不要，你管我干什么？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管我这么多？傅启政你脑子有泡吧。” 洛湘才不要辞职呢，好不容易遇上欣赏她肯定她的人，她才不要放弃这份工作 傅启政没想到洛湘竟然这么不领情。 被洛湘吼完以后，傅启政的脸色十分地难看。 他垂眸盯着洛湘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是怕卫戚来了指责我虐待你罢了。” “那你放心吧，我会跟我哥说的，工作是我自己要找的，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现在你能滚蛋了吗？”洛湘对傅启政的态度仍然很恶劣。 傅启政：“……” 看来好说歹说都没用了。 傅启政只能用初初威胁她：“你要是不辞职，以后别想见初初了。” “？？”洛湘瞪大了眼睛看着傅启政：“你讲不讲理啊？” 傅启政：“讲道理要跟有道理的人讲，你从头到尾都在无理取闹，我跟你讲什么道理？” 洛湘：“……” 你tm才无理取闹呢，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洛湘这边正盘算着怎么骂回去，傅启政已经拽着她往餐厅里走了。 傅启政直接拎着洛湘找到了老板。 没等洛湘开口，傅启政就对老板说：“非常不好意思，她可能要辞职了，麻烦你们再重新招聘一个合适的人吧。她身体不好，不适合这份工作。” 老板被傅启政说得懵了一下，一时间没搞明白他的身份：“你是……？” 傅启政想了想，说：“我是她孩子的父亲。” 老板：“啊，懂了懂了，你们这是吵架了？” 老板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傅启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老板：“没问题没问题，你们去解决问题吧，就说洛湘看着不像是来找这种工作的人嘛。” 洛湘：“……” 老板，要不要这么快就把她卖了啊？ ……… 傅启政干脆利落地给洛湘辞掉了这份工作，然后带着她上了车。 洛湘刚刚才哭过，上车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 坐下来之后，她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又去擤鼻涕。 傅启政看到洛湘擤鼻涕的动作时，立马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干嘛？你不爽的话直接放我下车啊，你以为我想跟你上来。” 洛湘看到了傅启政嫌弃的表情，恨不得把擤完鼻涕的纸巾砸他脸上。 傅启政呵了一声，“难怪靳寒嵊不要你，当着男人的面儿擤鼻涕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洛湘毫不留情地反击：“我可从来不当着男人的面儿擤鼻涕，当着你的面儿擤，还不是因为你不是男人？” “再说了，我喜欢寒嵊，我在他面前很注意形象的。你在温禾时面前不也温柔体贴吗。”说到这里，洛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说什么？”傅启政现在满脑子都是洛湘那句“还不是因为你不是男人”。 他很清楚洛湘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他，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真真切切被刺激到了。 人都有逃不开的劣根性，他再成熟，也还是会被这种幼稚的话激怒。 “说什么？说你不是男人！” 洛湘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她也不怕傅启政，非常嚣张地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傅启政突然一个翻身掐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 他的眼底带着愤怒，因为压抑着情绪，导致呼吸也有些粗重。 除却那两次意外，他们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亲密的接触，现在傅启政突然靠上来，洛湘十分地不习惯。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傅启政左右晃了晃她的下巴，“还是说你记性不好，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洛湘感受到了傅启政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讯号。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洛湘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她正想着怎么回复，肚子的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 车厢内很安静，所以这样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地明显。 这声音，直接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也让傅启政的理智回来了一些。 傅启政松开了洛湘，整理了一下领口。 他侧目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洛湘，然后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车子刚开了几分钟，洛湘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叫。 洛湘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但是好饿啊。 最近刚开始打工，每天晚饭都要等餐厅忙完了才能吃。 她平时都是六七点钟就吃晚饭，现在还能适应这样的改变。 傅启政自然也有听到这个声音，他也没问洛湘，直接带着她去了一家餐厅。 洛湘完全没想过傅启政会这么好心。 所以，他把车停在餐厅门前的时候，洛湘还有点儿不敢相信：“什么意思？” 傅启政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不饿？” 洛湘：“你会这么好心？” 这怀疑的语气惹得傅启政一阵不爽，“不想吃算了。” “吃吃吃，谁说我不想吃了。”洛湘马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是真的饿了。虽然傅启政这个人很烦，但她也没想跟吃的过不去。 傅启政看着洛湘没出息的样子，眼底又闪过了一丝嫌弃。 ** 傅启政刚刚已经吃过饭了，所以，这一顿基本上算是他陪着洛湘吃的。 这是一家地道的美式餐厅，洛湘点了一大张披萨，还有两杯热饮，以及炸鸡和薯条。 上餐之后，洛湘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开动了。 她是真的没在意自己的吃相，颇有狼吞虎咽的架势。 最后傅启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没人跟你抢，你慢点儿吃。” 洛湘咽下去嘴里的披萨，“呜呜呜，好好吃。” 傅启政：“。” 她这样子，像是几天没吃饭的。 傅启政看了一会儿，问她：“你几天没吃饭了？” 洛湘：“哪有几天，也就是今天中午饭和晚饭没吃……饿死了。” 傅启政：“餐厅不给你吃饭？” 洛湘：“没有啦，就是今天中午安排的饭我不喜欢吃。” 傅启政：“……” 哦，对，他怎么忘记了，洛湘这个人矫情的女人，还很挑食。 遇上不喜欢吃的东西，她是一口都不会碰的。 “呵，就你这样子还出来打工，没被客人投诉吗？” “切，当然没有，我这几天收了快两百美金的小费了，客人可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洛湘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其实她会开心，并不是因为钱。 傅启政说得对，她对金钱确实没概念，可能真的是被卫戚惯坏了吧。 对于洛湘来说，收到小费的开心在于外界给她的反馈。 她与世隔绝了太多年，好像每个熟悉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没出息，仅仅是因为跟靳寒嵊分手了就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 周围的人没有给过她正向反馈。 但这几天打工的时候，她收到了很多鼓励和肯定。 虽然很累，但她觉得很有动力。 傅启政瞧见洛湘露出这样的表情之后，竟然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他端起手边的热饮喝了一口。 “这披萨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洛湘拿了一块儿递给了傅启政。 傅启政摇摇头，“你吃吧。” “算了，当我没说，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这种东西。”洛湘哎了一声，继续啃起了披萨。 傅启政明显能感觉到，洛湘吃到东西之后比之前开心了很多。 他盯着洛湘这样子，陷入了沉思。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当洛湘抓起炸鸡翅啃的时候，傅启政冷不丁地开口对她说：“之前的事情是我欠考虑了。” 洛湘呛了一下，她停下来动作，“什么事情？” 傅启政有些不自然地说：“教初初字母的事情。” 洛湘冷哼了一声，“哟呵，傅总您还知道自己欠考虑呢，我以为你永远都对呢。” 这话摆明了就是冷嘲热讽。 傅启政没有跟洛湘计较，只是跟她说了自己考虑的结果：“教育初初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人各退一步。” 洛湘没接话，等着傅启政说怎么各退一步。 “她两岁之前我不强迫她学任何东西，两岁之后我会找专业的学前教育家庭教师上门给她做基础学前教育，初初的幼儿园、小学、初高中我都已经选好了。” 傅启政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明白你想让初初开心快乐长大，作为父亲，我也有同样的愿望。但我也需要对她的教育和未来负责，我不希望等她长大之后责怪我没有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而且是在我明明有能力的前提下。” 洛湘啃着鸡翅听着傅启政的话，听到最后，啃鸡翅的动作越来越慢。 傅启政的话，她听进去了。 其实这几天她打工的时候也会听到老板和老板娘聊他们孩子的事儿。 他们夫妻有个儿子，在纽約读高中。 他们两个人对孩子期待都很高，聊起孩子的教育时可以说是滔滔不绝。 洛湘大概也知道了，其实不管在哪个国家，孩子的教育资源都是父母永恒的奋斗目标。 虽然傅启政之前的行为夸张了一点儿，但她也稍稍理解了一些。 “啊，我知道啦。”洛湘拉不下脸来和傅启政道歉，只能装作不经意地敷衍道：“随便你吧，我又没文化，懒得管了。” 傅启政知道，洛湘这是松口了：“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了是吗？” 洛湘瘪瘪嘴，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