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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同样彻夜未眠的,不止语方知一人。 汒山的一股邪风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吹进晔城外苍山上的庙堂中,吹灭了长明的夜灯,堂中晦暗,神像一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堂中跪坐的夏长嬴置若罔闻,只不住地冷笑,笑得眼角微微湿润。 堂外,国师净澈长身而立,静静地看着夏长嬴,待他眼角的泪光被风吹散,缓缓道:“城中的乱言蜚语,你已经听说了罢?” “你以为你这里真是什么不涉俗世的世外桃源么!”夏长嬴喊完了又后悔,恨堂中压抑阴沉的神像没帮他冷静半分,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他最是平和温良,还活着时便是这般,死后又怎会搅人安宁,为非作歹?” 他狠狠道:“不过是恶人内斗,搬他出来造乱罢了!” 净澈安静地看着他,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说话时也如一滩死水,“或许是你错。” “错?”夏长嬴猛地转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净澈,冷道,“我不会求你,也求不了你,你要入宫揭发旧事你就去,不必又多此一举来劝我宽心!” 净澈道:“便是我不依照天相如实告知皇帝,城中流言四起,早已经瞒不住。” 夏长嬴瞪着他,眼中滑下两行薄泪。 城中流言不止传进了寺庙中,还传进了皇上的寝殿中。 预备参加春祭的黄袍连带着漱口的茶汤一并被喻岘摔在地上,女眷奴才跪了满地,大气都不敢喘。 喻岘指着报信的朱焕英大骂:“查!给朕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城中散播谣言!”低头一看满地的人头,喻岘难得不顾形象地大骂:“滚!都滚!” 刚过而立,往日稳重的帝王此时坐在地上,呜咽着,搔乱了一头乌发,直到眼底映出一袭褐色宫袍,兀的抬头想要怒骂,看到来人,眼中的愤怒转为破碎的怯弱。 “母后……” “皇儿!”太后蹲下来抱住了喻岘的头,像十三年前她手握继位诏书抱住年轻的喻岘那般。 喻岘埋在太后的怀中,脑中想的却是幼年受了委屈厚,投进她怀中时充盈的安全感,他声音颤抖:“母后,城中早已传遍了隐太子陵宫被盗的消息,又说今年大殷不是大旱大涝,就是疫病山匪,儿子无能,不能叫百姓安居……” “谁敢说皇帝无能?”太后眼中迸出凶光,“你是皇帝,谁敢说皇帝的不是?” “陵宫不太平,儿子以后怎么而敢去见父皇?”喻岘眼睛发直,“陵宫被盗,遭天谴的祸事,已经传遍了,天下人都在耻笑儿子!” “皇帝!”太后用力扳正喻岘的肩,带着护甲的手插进他发间,用力地梳顺他蓬乱的发,将黄澄澄的皇冠紧紧地压在他头顶,“母后却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你只需做好你的皇帝。” “有母后在,任谁也不能撼动你分毫!别怕!” 太后护甲殷红如血,十指纤细却力大无穷,喻岘完全像提线木偶一般了,没有生气地被拾掇着,捯饬成一副完整的帝王之相,浑浑噩噩地出了寝殿,在太后的目送和奴才的簇拥中,登上了备受关注的天坛。 城中谣言重创了喻岘,紧接着,坏事成双,春祭之时要燃起的篝火迟迟不冒火光,国师净澈拂袖离开。 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喻岘不得不耐着性子询问他有何不妥。 净澈转着木珠,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他说:“昨夜天象告变,荧惑守心,有坠星下极东,此为大凶,国运有厄,今日圣火难燃便是征兆。” 喻岘脸色巨变,已然听到身后的狗奴才小声议论:那坠了星的极东不就是皇陵所在之处?真是被扰了清净的隐太子现身,要惩戒世人了吗? “一派胡言!” “春祭继续!” 喻岘声嘶力竭,一掌拍得案桌乱抖,催促奏乐点火,霎时笙歌四起,黑烟四溢,皇权重压之下,终是强行粉饰出了一番盛世太平之景。 春祭结束,喻岘怒气冲冲直奔御书房,那里,派去汒山查案的杨训和傅淳正候着。 一行人返回晔城后未歇脚,直奔皇宫,城中的动静尚未听说,春祭上的插曲也还来得及知晓。 但凡杨训不好大喜功,偷偷看一眼皇上发黑的印堂,便也知道事情有异,不会再说陵宫一切安好之类的话了。 以至于天子之怒,差点流血漂橹,被茶杯碎片划伤了脸的杨训高声请罪,伏地磕头,咚咚咚,将金砖砸出了一个洞。 “皇上!隐太子尸骸确已完好安放,陵宫守备戒严,万不会再出纰漏!”傅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如实禀告。 喻岘坐在龙椅上,胸腔起伏不定,眼底一阵一阵的眩晕。 他睥睨这地上伏跪的三人,看着往日最为倚重的臣子,心中生出一股冷意。 要不是国师那般说,他也不会知晓陵宫中的不安宁,可见往日到底有多少人做事怠慢,枉顾天威。 “查不出那便去死牢里待着吧!” “皇上饶命!”杨训大叫,“皇上!臣有事禀报!臣已经查出隐太子骸骨失窃一案另有隐情!” “还不快快说来!” 杨训转头瞪着严辞镜:“严大人!快!快将你查到的秘辛说出!” 严辞镜突然被点名,当即一愣,有些犹疑,毕竟那只是他的猜测,还未求证过,一切还难有定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