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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却不知道我的想法,他相信了我的话,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我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悲伤。如果不是那桩误食案,想必爹爹是非常高兴他有了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儿子。但是,因为那件事,他却宁可让自己毕生的造诣后继无人。” “我少年时经常跟着父亲跑衙门,也认识了一些县衙的捕快。他们见我活泼可爱,逗我时经常教我些拳脚功夫,我想捕快这一行也能经常跟爹爹的行当打交道,在那些捕快们教我的时候就努力的学习。不仅如此,还经常去他们早操时候偷看。” “等我长大后,拳脚功夫也学有所成,云岭县捕房几次招纳,我都没有去应招,大家都很奇怪。特别是那些看着我长大的捕快们,每次见到我都问我为什么不去云岭县衙应招。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心中也有一个心病,那就是除去爹爹的心病。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来和静县。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前来和静县的机会。” “这个原因,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所以每次面对他们的询问,我想着回答的应对之词,绞尽了脑汁。如果应对不当,不仅他们会怀疑,更怕爹爹会失望。” “然而和静县是附近州县的大县,相对来说比附近州县都要富庶,之前一直由县丞一派把持着县衙,和静县的各种招录一直都在县内流转,在那些把持着县衙的人的亲信中流转,我一直没有机会前来应招。直到后来韦大人上任,这才打破了之前的禁锢,不仅面向和静县的普通老百姓招录,还对附近州县也开放资格。我就过来了,很幸运,被录用了。我想通过自己在和静县捕房的职务之便,搞清楚十七年前那桩案子的真相。只是时间久远,过来这么久,也没调查出什么眉目,这个案子就被摆上了明面……” 楚霄云没想到俞鹤身上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这样曲折的经历。 他也终于明白俞鹤身为一个捕快,为什么还会验尸,而且还颇有功底。在知合书店案熊柱突然死亡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下精准的验出熊柱的死因,为后来整个案子的侦破提供了最关键一环的证据。这些,都是他埋藏在心底,真正的喜欢;那些,才是他本想要拥有的生活和想要成为的人。 在不敢让父亲知晓的情况下,俞鹤能偷偷学习掌握到如此精湛的仵作技术,可想而知他悄悄的下了多大的功夫。 十七年前的那桩误食案,不仅改变了俞百里此后的人生,还改变了俞鹤的一生。不然俞鹤现在,应该也是闻名附近州县的青年仵作,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叱咤风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自己的副手。 人一生的际遇,改变有时候往往就在一瞬间。 楚霄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这时候再去谈什么律令尊严好像都是多余的。 他怕了拍俞鹤的肩膀,没有说什么,离开了县衙大牢。 他不想去跟俞鹤说什么我相信你之类的话。这些话都改变不了什么,更无法纾解一个人根植心底十七年的心结。 要改变这一切的,只有真相。 如果当年的确是俞百里错了,那么,他们父子俩也能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不要再去背负那样一个心理包袱;如果当初俞百里就没有错,那他们受的这些年的折磨也终于可以解除了。虽然为一个不存在的错误买单半生最美好的年华有些残忍,最终总归是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不是吗。 楚霄云越发觉得律令的维护,公正的到来是多么的重要。 他走在大牢通道,高大的背影被透过铁窗照进来的光亮拉得很长,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越发高大,孤寂。 楚霄云走出县衙大牢,百夫长已经等候在外了。他看到从大牢中走出来的楚霄云很不满:“我们说好协同破案的,你怎么一个人偷偷来见俞鹤?你是不是想帮他隐瞒什么?” 楚霄云心中还停留在方才俞鹤说话的震撼当中,面对这么弱智的问话,今日他没有心情与百夫长打嘴仗。他没有看百夫长,直接对自己的属下说:“去钱铸家。” 百夫长在身后追问:“哎,怎么又去钱铸家?钱铸家有什么好去的?我们不是已经去看过了吗?案子没结之前,他老婆孩子都不能回去住,你去他家有什么用?” 楚霄云转过身来:“你可以选择不去,我们各查各的。” 百夫长愣了一下:“谁说不去的。去,肯定得去,不然谁知道你们搞什么鬼。” 楚霄云此时心中各种思绪交错在一起,他想努力的从中找出头绪。 俞百里已经交出了被撕毁的误食案的卷宗最后那一页。从卷宗相关对应信息来看,那上面除了时任县令贺于琦、捕头陈彦以外,仵作那边的确是签了俞百里和钱铸的父亲钱庚的印章和画押。 上面除了一应签押人的印章和画押以外,并无其他重要信息。唯一让楚霄云感慨的是,时任和静县县令贺于琦,如今已是庆州知府,是权掌一方的封疆大吏。楚霄云回想自己曾与与方凌峰在占妻案中前往庆州府衙,拜见贺于琦的情景。 倘若俞百里不是受当年那桩误食案的拖累,如今怕也是府衙的仵作长。俞鹤当初没有自己同行,也算是一桩幸事。至少可以少一段心伤。 楚霄云心中将余家父子与卷宗记载两相对照下来,加之今日俞百里主动上县衙击鼓,误食案一案,认为俞鹤与俞百里当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