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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也在惊惶之中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楚岚的脸!只见楚将军右手提刀,左胳膊稳稳地托着自己的身体护在怀里,而自己仓皇之中抱住的,居然是楚将军的脖子!雁归只觉脸上又热又疼,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疼麻了的鼻子淌了下来,想必慌乱之中撞到自己鼻子的也是他那一身坚硬的盔甲……血顺着嘴巴直流,雁归也顾不得抬手去擦,两手仍旧是紧紧搂着楚岚的脖子。 方才耳边那一阵子大呼小叫的嘈杂声渐息了,雁归坐在楚岚的臂弯中,战战兢兢地回头,只见一群玄衣玄甲的军士已将逃出来的另外那两个胡人就地诛杀,跌倒在地的老管家吴伯也被人扶了起来,正扯着袖子去擦脸上的血迹。 “启禀将军!逃出来的三名俘虏已全部伏诛!”一名亲卫小跑着上前禀报。 “剩下的,都给我捆好了关到牢营去!”楚岚皱眉,挟着怒意骂道,“让岳北川滚过来见我!谁让他把这些蛮子送到玄策营来的?!” “是!”亲卫立即应声,转身跑走了。 雁归抬眼,正对上楚岚下移的视线,四目相对,雁归被他噙着怒意的目光刺中,忍不住就是一个激灵。 楚岚稍微一弯腰,松开胳膊将雁归放下,扭头看了吴伯一眼,语气微冷:“你们来干什么?!” 两脚一落地,雁归急忙伸手往怀里摸帕子,却摸了个空,于是他便学着吴伯的样子,扯着袖子擦了擦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见主子不悦,老管家赶紧上前解释:“这不是天凉了,老奴惦记着您营中没有冬衣,所以就自作主张给您送了几身过来,还有……还……”他刚想说还有一些糖酥饼,一低头就看见那蓝布包早就滚在了尘埃里,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还溅上了斑斑血迹。 雁归这才发现方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手,于是心疼地想要去捡,却被一把乌金长刀挡在了面前,然后就听见楚岚说道:“不用捡了,赶紧回去吧!” 楚岚这把长刀,通体由乌金打造,刀柄不长,仅够双手持握,刀身却长且直,宽逾成年人的一掌,刀背厚重,刃锋却极其锋利,寒芒刺目,金光闪耀。这是雁归第一次看见楚将军的刀,那饮惯了人血养出来的凛然煞气令人不寒而栗。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楚岚披挂齐整的样子,银盔银甲,威武英气,站在清一水的玄衣玄甲当中,简直像是从天庭下凡而来的神将。 一时间,雁归竟看得呆了。 楚岚一低头,看着那孩子只顾盯着自己傻看,连眼睛都不眨,便有些恼了,瞪他一眼,道:“看什么!还不快走!” “是!我们这就回了!”老管家闻言,赶紧过来拽着雁归的胳膊,准备朝营门口去。 “最近城外不太平,没事就别再来了!”说完,楚岚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进了中军大帐。 吴伯答应一声,扯着雁归一边走一边叹气:“这仗啊,成天打,也不知哪天是个头儿……” 雁归乖顺地跟着吴伯迈着双腿朝营门口走去,却仍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大帐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楚将军绝不会想到,自己竟已入了这个十三岁孩子的梦…… 此后又隔了十数日。 这天,雁归照例跟着吴伯在饭堂用了晚饭后,老管家便不再管他,忙着去嘱咐仆妇们在厨下温上饭菜,给将军备着宵夜。 雁归草草扒完几口饭,便进到灶房里,踩着小凳从灶上小笼里摸了两个糖酥饼出来,热乎乎的,拿灶台旁边的干净油纸包了,仔仔细细地揣进怀里,紧接着他咧了一下嘴,龇牙倒抽一口凉气:好烫! 他瘦弱的小肩膀哆嗦了一下,缓了口气,才拍了拍胸口,顶着夜色,沿着青砖路,弯弯绕绕地走到主屋那片寂静了很久的院落,在门廊下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 早上军营里来人通知吴伯,说将军明日休沐,今晚回府休息。 他听见了。 所以就这么一直等着,无论早晚。 他在这府里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总共才见过将军两面,他却救了自己两回,一次是他从马车轱辘下面救出自己;第二次,他又从胡人的刀下救了自己一命。他人小力微,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即使现在的自己确实没办法回报什么,至少也该当面向将军道个谢。 雁归这么想着,抬眼望着漆黑的天幕,数着星星,想着楚岚。 …… 临近三更,起风了,西南边塞二月天的夜风又冷又硬。 楚岚带着三四个亲卫在府门前下了马。 吴伯在门房里听见了动静,赶紧出来开门:“将军,您回来啦!” “嗯。”楚岚笑了:“不是和您说过,以后不用亲自等门了吗?您年纪大了,早点回去歇着,这些事交给门人做就行了。” “我这把老骨头啊,也没有那么大的觉喽!”吴伯乐呵呵地把楚岚一行人接进门,“再说,都这么多日子不见啦,老奴这心里惦着您哪!非得是看着您到家才放心,要不然,就是躺下也睡不踏实呀!” 说话间,有马房的小厮跑来牵走了马匹,吴伯在他们身后关好大门:“将军您先回房歇着,我这就叫人把宵夜给您送过去。” 楚岚摆手:“宵夜就不用了,我晚饭在营里吃过了,晚上吃多了也不舒服,时候不早您回去休息吧,我也回房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