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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安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嘴唇被咬破了。 但他压着归陵,固执地去亲吻,这感觉像是野兽间的撕咬。 他们这么残缺,都太过痛苦,这样的触碰只会让他俩全都受伤,韦安知道的。 可他没有放手,这一刻肢体纠缠不像两个九级系统,而是普通人类的血肉之躯,像旧日情人间见血的争执。 没什么明亮温柔的东西,只有原始的愤怒,在黑暗想挣扎而出的绝望,是动物一般因为痛苦本能的厮咬。 归陵用尽所有力量挣扎,韦安听到哭一般的抽气声,盲目而狂乱,那人好像不知身在何方。这种感觉如此真实,他抱着的是一个严重伤残的灵魂,如此的黑暗和绝望,在某个黑牢里折磨得疯掉了,就在他怀里。 而血的味道激起人的凶性,韦安想压制归陵,想侵犯他,想要控制他,告诉他他是主宰者,用暴力让他听从。 他想要这是他的东西,握在手里,他会非常非常珍爱的,这种想象是多么的美好和简单,他现在没有系统,他可以得到他。 韦安绝望地这么想着,但小心地固定住归陵,免得他把自己弄伤。 他不想他受伤。 “我不要,我不管,”韦安用狂乱的语气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我想要事情变好,我想让你的眼睛回来——” 他说的话像在梦呓。 他怀里的人在发抖,被折磨到头脑里只剩下恐惧的人。 “我要看看你的眼睛,是蓝色的,”韦安说,“你遭遇那么多事,一直都没法哭,你想哭吗?” 他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很变态,但他就是这样。 归陵无助地挣扎,他也不知能往哪里逃,悬空的宝石缓慢旋转,部件仍在继续回归,他只是盲目地拒绝,他没有方向。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他声音嘶哑,如濒死一般发抖。 “我不想再被挖出来一次!”归陵说。 韦安抱着他,这一刻觉得胸口像被刺穿了。 他在巨大的恐惧中崩溃,不知所措,再无法找回旧日的尊严。 那恐惧,像刀子一样能把人撕裂。 韦安指尖碰到微凉的水迹,他怔了一下,分开距离。 归陵哭了。 韦安看到下面那人眼睛的颜色,像是有晨曦升起,锈蚀黯淡瞳色中透出点点的色彩。 那真是一种深邃古老的颜色,韦安无数次在幻想中渴望看到,宛如一个奇幻的清晨的光,是他的未来。 系统部件的归还成功。 这一刻他抓着那颜色,他的天空像下过雨,浸透了水,那颜色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韦安觉得自己被震慑了,那人再一次拿回了他的眼睛。 那比起只存在于韦安想象中时更加完美,也不是要带着迷乱去想象的梦中的颜色,那天空般的色彩就在眼前燃烧。 韦安没见过归陵这个表情,太真实了,如此尖锐,处于极大的愤怒和恐慌中,一身狼狈,但这一刻对他的瞪视没有一点退让,攻击性极强,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样子。 韦安打扮周正,但不管怎么打理,他骨子里都是个黑暗与疯狂的人,他抓着归陵的衣领,嘴唇上沾着血,膝盖压在他两腿中间,那人肯定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不怕他,他们太熟悉了,归陵的眼中他不是什么好人韦安,他知道他所有的残缺和欲望。 他们看着对方的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 过了几秒,归陵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看指尖上的水迹。 他死死盯着,好像这十分陌生。 屋子里一片寂静,有风吹过的声音。 他俩一时都静止下来,似乎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 归陵是不会哭的,他不发脾气,性格稳定,他是处理一切问题的人。一个神。 韦安想到刚拿到红线系统的同步时,做过的一些零碎关于科学部的梦,没有最可怕的部分,有那么两次,他被某种极为血腥的恐惧惊醒,不记得梦到什么。 他听到过摘除眼睛的手术前,几个研究人员的交谈。 其中一个人说:“这个手术做完,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哭了?” “是的,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可惜——”他的同事说,“唔,这样也好。” 几秒的沉默,另一个人笃定地说:“这样最好。” 韦安也想起了神荒,那狂热的大黑暗时代的宗教奴隶制国家,他们把归陵钉在“神座”上,神钉可怕又形态辉煌,宛如不可一世的图腾。 归陵穿着白色的袍子,坐在神座上,承受巨大的痛苦,一动不动。 他垂着眼睛,形态如同被开凿过一半的石矿,仿佛无血无泪,皮肤长出华丽金色的纹路。 那是如此恐怖但又神圣的场面,完美又残缺的神。 一个无泪的神魔,一座古文明的矿产,一件废墟和遗物。 但是现在,他眼前的再次是一个人。 归陵坐起身,慢慢抬起手,伤势在系统的回归下快速恢复。 他专注地盯着滑落的泪水,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没见过这个东西。 他专注地看了大概五分钟,泪水一滴滴滑下,微微反光,剔透而脆弱。 接着那人缓慢地用手捂住双眼,哭了起来。仿佛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要怎么像个人一样的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