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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说完这话,看见徐阆这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此为四方开天镜,你们不需要担心谢慕会无意间将镜子打碎,我想,关于他的性格,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徐阆说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摸出两个卷轴来,递给谢慕,“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些,嗯,关于术法一类的秘诀,他看过之后,自然会通晓其中的奥妙。” 谢慕将那两个厚厚的卷轴抱在怀里,有些吃力,但并不觉得疲惫。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然而,他却隐约明白这个人对他怀有善意,还有一点…… “四方开天镜”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他想,然而他的双亲只会将他的话当作呓语。 所以他闭口不言,像往常一样,保持了缄默,只将手里的卷轴抱得紧了些,仰起那张满是稚气的脸,眼睛又黑又亮,望向面前这个年轻的道长,问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徐阆失笑,俯下身子,忍不住摸了摸谢慕柔软的发顶。 “给你的。”他说道,“不过,这可不是白给你的,当你学成之际,我便会回来向你讨要。” 第295章 消弭 都说少年人如雨后春笋似的,?一场迷蒙的烟雨后,便接连着钻出来。 徐阆觉得,小孩儿约摸也是这样,?一天一个样,?好像柳枝抽条,他觉得自己也就那么一段时间没注意,再回霞雁城的时候,谢家的独子已经长成了他有些陌生的模样。 霞雁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无论杂役走卒,?官宦世家,?都是如此形容他的。 与步家、田家、青家不同,?谢慕没有拜入任何一门下,纯粹是靠天赋,再加上自己刻苦学习,即使他年纪轻轻,?却已经名噪一时,?引得京城的人也侧目看了过来,连连赞叹。 起先,?也有人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他,?直到真的见到谢慕之后,这想法才随之改变。 和谢慕交谈过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会将他当作普通的小孩儿,?而会将他当作同辈,?或是长辈来看待,?毕竟,谢慕的言辞,举止,太成熟稳重,?而且怀揣的术法又足够令人敬佩。 隐于封雪山脉中的步家也对他产生过兴趣,与他有过来往,不过,步家从不轻易接受外来者入门,所以即使再认可谢慕的实力,他们也从未提出过这样的邀请——再后来,步家有些时日里忙得左支右绌,与外界的接触也渐渐地少了,最后几乎已经与覃家也断绝了来往。 那对夫妻也并非愚钝之人,在徐阆离开之后,他们经过几番商议,便将那面尘封已久的镜子取了出来,交给谢慕,叫他好生保管。而谢慕,确实是如徐阆所说,他们后来便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会将镜子打碎,实际上,比起他们,谢慕才是将它看得最重的人。 从那以后,谢慕的枕边,除了那个憨态可掬的老虎布偶以外,还多了一面镜子。 这面方镜边缘处有一圈银质边框,上下宽厚,左右细薄,上纹草木走兽、绵延不绝的晴涛,下纹日月、二十八星宿;四方位处向内凸出四角,又刻有复杂的纹路,分别对应着四方神兽的纹章;镜面光洁平整,却倒映不出任何事物,漆黑一片,如同永不消亡的沉沉黑夜。 谢父谢母也问过他,他尚且年幼,本应不通事理,又是如何明白这镜子的重要性的。 而谢慕是这么回答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好像有人将它托付给我似的。” 那人对他有着全然的、坦诚的信任,要他好生保管好这面方镜,而他也应了下来。 但是,每当谢慕绞尽脑汁去思考,到底是谁将这镜子托付给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谢父谢母听罢,只当是孩童的胡言乱语,莫名有点欣慰,觉得自己的独子终于表露出了小孩子的天性,便也没有去反驳,嘴上是应了,谢慕却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姓姬的那位道长留下了两个卷轴,谢慕翻来覆去地看,有不认识的字,又去问父母,父母起先很轻松就能解决他的困惑,到了后来,那些晦涩难懂的字,连他们也不认识了,于是咬了咬牙,叫谢慕去学堂听一听,结果他学得很快,也能听懂,先生便破例将他收下了。 卷轴中没有半个字提及这名为“四方开天镜”的镜子,也没有说它到底该如何使用。 然而,当谢慕紧紧地握住那方镜子时,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兴许便是无师自通,他的双亲当初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出个名堂,到了他手中,却如鱼得水一般。 他偶尔喜新厌旧,抛下了那只老虎布偶,将四方开天镜抱在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谢慕愣愣地对着面前的虚无看了许久,吸了吸鼻子,这才觉得喉间酸涩,枕头打湿了一片,水迹蔓延开来,像蜿蜒的河,他抬手去碰眼角处,指腹所触,果然有湿意。 梦境实在太多,又杂乱,没什么逻辑,他有一次还梦见隔壁家的黄狗落进沟壑里。 每至破晓,黑暗褪去,梦境也随之而去,脑海中什么也不剩,只余胸中的那点感慨。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了什么梦,但当他极力想要去挽留时,那点残余的梦便从他的指缝中飞快地溜走了。谢慕又发了会儿呆,他很少赖床,今日却缩在被窝里沉默了好长时间,再去看怀里被他捂热的四方开天镜时,脑海中才又有什么景象,趁着他不注意,翻涌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