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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岁的少年轻车熟路,穿过一条条迂回曲折的长廊。 那地方不远,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那间厢房。 不出所料,厢房中仍被烛光照得亮堂,盛得住的乖乖地留在房里,替未睡之人照明,溢出来的从门缝中、窗缝中流泻出来,铺了一地的橙黄火光,将门外的阴影逼得向后退却。 他们此时并不在流光府,而是在距离边疆不远处的一个宅邸中。 所以孟求泽这么一路走过来,倒是畅通无阻,毕竟那些侍卫都认得他,也没必要阻拦。 在这边的时候,戚潜渊向来睡得很晚,有时候,厢房内的烛光一亮就是一夜。他要么是在处理公务,要么是在重温典籍,要么,就是对着那盏烛灯,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剑刃。 孟求泽猜测戚潜渊在他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所以在门前故意停留了一阵,这才敲了两三声房门,动作放得很轻,没有贸然击碎夜的寂静,待屋内的人应声后,他推门而入。 戚潜渊果然还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拿着毛笔,蘸了墨,正在折子上奋笔疾书。 听到孟求泽关上房门的声音,戚潜渊也不抬眼看他,只是问:“这时候找我有何事?” 在人间停留了这么长时间,孟求泽也明白了,谎话是要掺着真话来说,这才显得真实。 所以,他也不瞒着这位五殿下,说道:“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你睡下没有。” 大半夜的,孟求泽来找他,不是为了与他闲谈,而是为了——他要回一趟天界,以防戚潜渊半夜来找自己,倒不如他转守为攻,主动过来试探一下戚潜渊,看他到底多久睡下。 戚潜渊握着笔的手一顿,终于肯抬眼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理由,想了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便说道:“现在你得到你的答案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了吗?” 很明显,戚潜渊这是觉得孟求泽打搅到他,所以他要赶客了。 孟求泽觉得有些乏了,总归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于是他双手抱胸,半倚在门框上,逐渐放肆起来,嘴里却还是假惺惺地关怀道:“明日还要入营整顿军容,殿下也该早些就寝。” “我知道了。”几年的沉淀,令戚潜渊的目光变得更加生涩难懂,他瞥了孟求泽一眼,虽是开口应了下来,笔端却未停,显然,他还不打算睡下,“没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孟求泽的语气加重,强调了一下,“那我回去就先睡了,殿下也早点休息。” 意思是,我回去就睡觉了,你别想着半夜三更来敲我的门,扰我清梦。 戚潜渊没抬头,目光埋进那叠厚厚的折子里,他朝着孟求泽一摆手,是催他赶紧走。 孟求泽心满意足地退下了,取回那盏灯笼,沿着原路走回自己的厢房,重新合上房门。 然后,那张逐渐褪去稚气的、温柔的面容被另一副冰冷的、不苟言笑的面孔所代替,身上柔软的布料被坚实的银制盔甲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个呼吸后,他消失在了房间里。 从人间到天界,对于破军星君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照例先去蓬莱晃了一圈,看了看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神仙们是什么情况。 说来也是奇怪,此前的几千年,破军与武筝关系很差,几乎是见面就能打起来,他向来是看她不顺眼的,觉得她活得太放肆,而武筝约摸也是看他不顺眼的,觉得他太古板。 直到现在,天界只余漫漫长夜,抬眼看去,东华帝君化作的银白星河是唯一的光亮。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觉得武筝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讨人嫌,至少她身上滚烫的温度,以前对他来说是令他感到疼痛的火焰,而现在,他却有点怀念那种热烈的、放肆的日光。 柳南辞拈弓搭箭,一箭刺穿陷入狂乱的凰鸟,于是凰鸟便也化作泥泞的红土,朝着云下坠去,血雨将浮云染成红绸似的颜色,整整十日都未消——武筝是九头的凤凰,每至白日,她的实力都会因为日光而恢复,待到时机成熟,只需要一场燎原烈火,便能将她唤醒。 只不过,目前的天界,还没人敢冒这个险。 毕竟,武筝陨落时已被邪气吞噬,谁也不知道她再次苏醒后,意识是否清醒。而柳南辞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剩那一地的蛇鳞和断弓,若是武筝又陷入狂乱,又有谁来阻止她? 日与月,一阳一阴,一个滚烫,一个冰冷,所以柳南辞的金箭才能轻易贯穿那火焰。 若破军与梁昆吾动手,自然可以阻止她,然而其中所耗费的心血太多,得不偿失。 破军出了会儿神,身后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灵气。 贪狼星君落在他身后,她身着逶迤的鸦青色长袍,长发挽成髻,耳尖处挂着琉璃珠子,一直垂到她肩头,末尾又牵连着一根长长的流苏,随风飘摇,她戴着一张遮住左半张脸的面具,另一张漂亮的脸露在外面,薄唇微抿,透着一股冷淡,瞳色浅淡,好似青玉。 如果说七星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当属贪狼。 其他星宿只对应一位星君,而贪狼星,对应的却是两位星君。 许是因为贪狼生性贪婪,诡计多端,情绪善变,所以,冥冥中的天机将贪狼星分成了两半,又令贪狼化形时出了差错,原本应该是一对兄妹,却共用一个身体,无法同时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