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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宫被他亲手摧毁,不复往日景象,回天界,其实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破军每每回到天界,除了偶尔踏足昆仑以外,更多的时候,他都对着那骨骼化作的支撑天幕的梁柱,血肉化作的,悬于苍穹之上的银白星河,魂魄化作的徐徐清风,愣愣地出神,一站就是很久。 每到这个时候,破军也会记起西王母膝下的三青仙君。 他们各自都是伴随在东华帝君和西王母身侧最久的神仙,虽然负责的领域全然不同,平日里的交际并不多,几千年来,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关系并不密切。但是,破军却认为,在如今这残破不堪的天界,大概只有三青仙君能够明白这种复杂的、无法言明的情绪了。 念及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想着,也该回去一趟,顺便打听一下徐阆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扑了个空,昆仑只剩梁昆吾那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 “徐阆一个月前就去了凡间,如今还未回到昆仑”,梁昆吾是这么说的。 破军沉吟片刻,又记起一回事来,问道:“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你的寿命相连吗?” 梁昆吾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缓缓开口,说道:“破军星君,如果你当真见过他半夜里忍着咳嗽,喉咙里凝着血块的模样,就该知道,无论他的选择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破军未料到徐阆的身体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也明白了,若不是徐阆已经做出了选择,身体有所好转,梁昆吾也不会允许他离开。 “徐阆确实已经获得了漫长的寿命……”梁昆吾闭了闭眼,声音放得又低又轻,不像是说给破军听,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原本应该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开的,是我扰了他的清梦。” 至此,梁昆吾再也没有开口,他将锻造好的短刀扔进水中,蒸腾的热气发出刺耳的响。 破军即又从昆仑离开,取出武曲给他留的星盘,根据星位判断出徐阆的所在之处。 这时已近黄昏,破军估摸着戚潜渊游猎也应该归来了,他必须得尽快回去。 循着徐阆的踪迹落地的时候,破军的心中其实是有几分急切的,他转过视线,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这是一座山脉,山中带着点不正常的寒意,冷风滚滚,如潮水般汹涌。 天界几乎没有与阴曹地府打交道的时候,更何况,如今他们擅自将人间当成落脚之处,地府那头大抵忙得焦头烂额,多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更不可能主动来找他们了。 即使没去过地府,破军也能够辨认得出,这股寒风带着股阴气,是魂灵身上的冷。 他抬起手,凌冽的冷风从他的指缝中流过,奔赴山的深处,像是听到了什么呼唤似的。 破军合上眼睛,伸出两指,按在自己眉心处,向下滑动,最终在鼻尖处停留片刻,浅淡的碎光浮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得以看清这些阴风中都藏着些面容凶恶的厉鬼。 怪了,他想,为什么这地方的魂灵如此多,而且怨气如此深重? 魂魄实在是脆弱,一碰就散,所以破军刻意收敛了气息,免得那一丝一缕的浓郁灵气无意间将这些魂灵拍得烟消云散,偶有几个和他对上视线的,皆是瑟缩着躲远了,不敢接近。 跟着星盘走,破军很快便瞧见了徐阆的身影,他本想出声喊住他,声音闷闷地在喉咙中滚了几下,却没能说出口,而是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徐阆手中拿着万象舆图,舆图中的图案起起伏伏,不断变化着,明显是在为他指明方向,尔后,破军又听到了清浅的铜铃声,是从徐阆的袖中发出来的,轻轻地摇晃着,铜铃声震荡,将试图靠近的魂灵尽数震开。 万象舆图是田家的东西,铜铃是步家的东西,对应着星君司卦,散仙司魂。 破军隔着一段距离,一声不吭地望着徐阆,忍不住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还有,徐阆究竟在找什么?他这一个月都没回过昆仑,却留在这地方,是想做什么? 没过多久,破军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徐阆面色凝重,他不笑,那张脸上当真是有几分肃穆的感觉,他循着万象舆图上的图案走走停停,时而辨别方向,直到灌木丛逐渐褪去,那两团人影显出来,他才收回了舆图。 破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两个人,一男一女,前者的年纪明显更大,而后者还只是个小姑娘,红衣,衣袂处绣着金线,隐隐约约,构成一个有着象征意味的图案,被血污晕染得模糊不清,半张脸上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深深浅浅地喘息着,似乎正在忍受着痛苦。 年纪更大的男子隔了几步路的距离,咬着牙,身体紧绷,正准备迈开步子跑过去。 徐阆从袖中摸出一张薄薄的黄纸,用牙尖咬破了手指,指腹蘸着血,飞快地在纸上画出一连串的图案,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那张黄纸拍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男子额上。 画符,破军心里默念着,这是青家擅长的东西,对应着上仙司符。 那男子被贴了符,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好像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地上的小姑娘还在苟延残喘,呼吸声断断续续,像条细细的线,一触即断。 徐阆俯下身,手臂环住小姑娘的肩膀,将她轻轻托起,好叫她靠在自己的臂弯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