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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转身随着杨晟离去之际,符重红走了几步,却发觉身后的符白珏没有动。 不止是没有动,他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却不遮不掩地和方岐生撞在了一起。 聂秋就站在方岐生的身边,自然也迎上了符白珏的目光。 和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眼神都不同,符白珏的脸上仍然是笑着的,但也在逐渐地淡去,眼神冰冷刺骨,褪去所有真真假假的表象,他剥下独属于猎物的皮囊,露出挂满了血肉的骨,不存任何探究迟疑,将所有的敌意都展露得一览无遗。 不是对着他的,不是对着萧雪扬的,就是对着方岐生而来,再明显不过了。 杨晟和符重红站在他身后,他脸上所有的神色都藏在阴影的背面,收敛得恰到好处。 见他久久没有举动,杨晟觉得纳闷,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还以为符白珏是在走神,于是想出声提醒他该走了,可他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符白珏就背过手示意他噤声。 那双眼中的冰冷气息沸腾起来,隐隐酝酿着风雪,他大概天生就擅于伪装,明明表情是那样的厉,眼神是那样的冷,声音却是含着笑意,显得十分轻松愉快,“我是个不喜欢把无关者拉下水的人,浑水本就深,你又怎知你拉下水的不是一方沉重的铁石?” 它会将你带入深处的暗流,你越是不肯放手,它就会沉得越深,最多不过同归于尽。 “我尚且不会将私情强加在旁人身上,原以为方教主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可惜你到底是不明白那样的道理,倒显得我鹎暗囊黄好心是可以随处可踩的草芥,不值得一提。” 所以我虽然看出来这件事,但是我没有告诉符重红,让你的计谋得以完成。 所以我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明明白白地,向你讨这笔债。 符白珏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停,慢慢地吸进一口气,竟是笑了,面上的冰雪瞬息间消融,只余混杂着点愤恨与嘲弄的浅笑,他才继续说道:“方教主深谋远虑,又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些东西,不过你只在两者之间择了你觉得更重要的罢了。”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歪门邪道,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座座远瞻群山的危楼,全然不知梁中蚁穴已将朽木啃噬殆尽,万丈高楼平地起,毁于一旦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符白珏像是在打着哑谜似的,为的是不让杨晟和符重红听明白,但又要他们听着,方岐生知道他这是在给他自己留退路,“方教主,我期待眼见着危楼欲坠的那天,仅剩的梁木将被我取走。” 毫无疑问,这是向魔教宣战,而且还是面对面,当着魔教教主和右护法向魔教宣战。 方岐生和聂秋一时都没有回应,他们的想法八九不离十,并不觉得符白珏的行为幼稚或是可笑,反而在想,到底是什么让符白珏敢这么做,他到底还藏了什么底牌没用。 符白珏仅仅是将把柄握在手中,却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他有意让师兄和师姐亲耳听到这番话,不止是给他留退路,同时还断了方岐生的退路,让他不得不应下这明晃晃的宣战,这才能勉力维持住符重红心中倾斜的那杆秤。 “生生。”聂秋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低声嚼出一句话来,“你曾听说过符白珏吗?” “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方岐生沉着眸子说道,“看来你也没有听说过了。” 不属正道,不属邪道,游离正邪之外,到底是蝼蚁般的小人物,还是隐姓埋名,谨慎地将一切线索都隐藏在暗影中的残夜,前者或是后者,都只能交由时间来判断。 依照符白珏的语气,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转圜,是前就预料到的。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符白珏的恨意如深,甚至不惜将自己放在魔教的对立面上。 四处树敌不是方岐生愿意看到的场面,但是他也不觉得树敌是件忌讳的事情。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畏惧多结交几个仇家。 想到这里,方岐生微微颔首,总算是对符白珏的一席话做出了正面回答。 “好。”他神色淡然,视线在小孩儿稍显稚嫩的面庞上漫不经心地掠过,近乎傲慢,并没有因高看他一眼,也没有表现出轻蔑的意味,说道,“如果你能做到,那就来取。” 第220章 人间 符白珏等人走后,?萧雪扬捏着手里小蝴蝶纹样的刺绣,银制的环扣悬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晃动,?敲在手上的时候会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丝丝缕缕的凉意便也朝四周逃逸。 她对这种阴谋阳谋可谓是一窍不通,?纯粹是听个响,凑个热闹而已。 萧无垠曾经对萧雪扬说过,?医师是一门难走的路,?其中坎坷艰险,非旁人所能感受。 身为医师,要医术精湛,?要人脉广阔,?要有防身之术,?还要懂得权谋,谨慎行事。 如果把医术形容成双手,人脉就该形容成双腿,防身之术是护住心脏的骨骼,谋略是眼睛,?用来看万物,?知道哪些是能碰的,哪些是不能碰的,哪些危险,哪些会使人受伤。 萧无垠已经被冠上神医的名头,?常被皇亲国戚召进宫中,若非他小心谨慎,看得清那宫中的势力盘桓错杂,又有分寸,?他可能早就被卷入了皇权的纷争,脱不开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