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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外界是如何看待驭蛊之术的,不过,就我所知,好像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很鸡肋的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更好的选择就毫不犹豫地丢下这门术法。”覃瑢翀向内走去,顾华之隐约感觉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治病,如果连最好的医师都无法解决,那蛊虫就更不可能解决了,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越往里走,顾华之就越能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曾听过一种说法,炼蛊的时候,驭蛊人会燃上特殊的熏香,这种香气或许就是传闻中所说的那种熏香。 覃瑢翀没有带着他深入,也没有和他解释那种香气的来源——他并未有意遮掩,毕竟驭蛊之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够掌握,旁人就算是得到了也无法使用,甚至很可能被反噬。 他走到桌案前,手指从檀木所制的木盒上缓缓抚过,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可笑吧,不过我从小就想着,有没有哪天能使得驭蛊术发扬光大,改变世人对于蛊虫的印象……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试图炼出那种能够改变天下,使正邪翻覆的蛊虫,当时我偶然得到了这两块玉佩,就将它们的名字也取作了蛊虫的名字。” “我之所以要让匠人将这两块玉佩雕刻出来,是想随时提醒我自己,不要忘记初衷。” 顾华之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的问题,无意间勾起了覃瑢翀这一腔的心事,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此时终于止住了话匣子,手指顺着缝隙摸索了一会儿,将那个木盒打开了。 一红一白,躺在盒中,如同千百年来从未苏醒过一般的,沉沉地睡着。 两枚玉佩都雕成了蛊虫的形状,雪白的或是鲜红的蛊虫盘踞在玉佩的边缘处,众星拱月似的,将覃家的家纹环抱在中间,覃瑢翀向来喜欢那种亮晶晶的东西,这枚玉佩上还镶嵌了剔透明亮的宝石,经过匠人的打造,却并不显得臃肿繁杂,反而相得益彰。 覃瑢翀显然很满意,翘着嘴角看了半天,又问顾华之觉得好不好看,不知是想炫耀还是想分享,总之他的喜悦成功地将顾华之先前低落的情绪冲散了许多。 顾华之想,他以前情绪低落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呆着,在安静的角落里自我排遣,有时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消解,没想到,覃瑢翀明明只说了和他毫无关联的事情,却好似那一片寂静都打破,强行将他从角落里拉出来,然后说,你看,多出来看看难道不好吗。 他就是难以割舍这一点生动的、鲜活的感觉。 想来覃瑢翀也是有意在和他找话题,所以什么话都拿出来同他说。 腹部的隐痛愈发明显,两天未曾进食,顾华之已经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他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背过手,将手腕处的那一块皮肉掐得青紫,才没能在覃瑢翀面前失态。 掌门说过,最多十日,十日后他就得回濉峰。 霞雁城湿气重,水质偏硬,当地人喜欢在食物中加花椒之类的东西,以顾华之的身体情况,再在霞雁城呆下去,不说“入渊”能不能拿到,他的身体第一个就熬不过去。 而掌门之所以让顾华之自己去取,也是想让他考虑清楚,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该做出决定了。 第191章 舟雪 生鬼燃上了最后一炷香。 那是一种,?不似瓜果熟透的甜腻气息,不似山间清泉的冷冽气息。 它的味道很淡,淡得聂秋几乎以为那炷香根本就没有被点燃。 片刻后,?宛如轻舟渡过万重山时清新盎然的味道缓缓弥漫,竹筏特有的木香,溪水击打在青苔上的清香,?山间鸟兽身上的腥气,一幕幕,画卷一般在眼前铺陈开。 然后,?小舟掠过重峦叠嶂,?被卷入溯洄的暗流,?血一样腥甜的味道逐渐涌了出来。 覃瑢翀半倚在软榻上,手指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皱,眼睛微阖,?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明显是在忍受什么情绪,?但是却一言不发,牙关死死地咬着,?仿佛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回首过往,?他以为年少时的自己太笨拙,轻狂放肆,?却是顾华之一心所向。 他喜欢顾华之清净,顾华之喜欢他热闹。 他喜欢顾华之不染凡俗,?顾华之喜欢他红尘踏遍。 这世间的事物总是会被与之相反的那一面吸引,即使是人也一样。 覃瑢翀的手移到了腰间的玉佩上,玉佩牵动着细长的流苏轻轻贴了过来,?那只螭虎衔着盛放的莲花,温顺而安静,就躺在他的掌心中,不温不凉,刚好合适。 以他的性格,想要什么就会主动去取。 但顾华之不是。 顾华之宁愿什么都不说。 他宁愿把所有好感都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知晓,直到他带进坟冢,化为一缕春风,那些无法付诸言语的秘密就也随之而去,隐没在渐融的冰雪中。 顾华之啊,哪里都好,覃瑢翀想,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将所有情绪都藏得太好了。 这位向来隐忍的濉峰派大师兄是怎么选的,答案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定下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只字不提,自那之后再也没提过“入渊”这个词,那时候的疑惑好像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他随口一问,听过了答案,也就听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