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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气不是想撒在聂秋身上,也不是想撒在常灯身上。” 张双璧,不过是觉得当初说出这种豪言壮志的自己太过天真愚蠢而已。 搀扶着登上了棋阁的台阶,将暖炉抱在怀中,被褥盖在身上,张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骨头都被烤化了似的,散了架,倚在软枕上,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架子。 片刻后,他像是渐渐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十足的倦,缓声说道:“不过……” 玄武正准备点上房内的熏香,听见张漆开口,就回过头去看他。 “不过,如果你要问我觉不觉得可惜,我只会给你否定的答案。”张漆说着,眼皮终于掀不开了,沉甸甸地往下坠,后半句话几乎和呓语没什么两样,“毕竟,如果父亲他选择了不回镇峨的那条路,也就不会有我张家这三兄妹的事情了,你说……” 这个“你说”之后就没了声儿。 他想说的,或许是“你说是不是”,或许是“你说说你觉得可惜吗”。 玄武合上香炉的盖子,双手抱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确认张漆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声又缓又浅,这才又从旁边抱来一床被褥,盖在他身上,将被角处掖了掖。 张漆所说的不是假话,他想,但也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仅仅是“分道扬镳”这么简单,安丕才又何必隐瞒方岐生和聂秋。 方岐生下的命令是,他要听的完完整整的,不掺一丝虚假的真相,而不是无谓的搪塞。 夜晚已经降临,万物归于宁静,但是,对于玄武门来说,一切才正要开始。 玄武吹灭桌上的那盏烛灯,转身离开了棋阁。 他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夜。 第152章 同袍 “常锦煜、常灯、安丕才、汶云水,?还有张双璧,便是‘五诀联璧’……” 阴暗的牢狱中,方岐生借着那盏烛灯微弱的光芒,?看清楚了纸条上细小如蚊蝇的字。 在他身侧,聂秋用手指抵住下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灯火摇曳,映出他微蹙的眉头,片刻后,?他忽地轻叹一声,?说道:“没想到,?我师父与你师父竟然是认识的。” 倒不如说,他感叹的其实是这五个看似没有关系的人,多年前竟结伴行走江湖。 怪不得张双璧当时会问他们是否从各自师父的口中听说过‘五诀联璧’到底是指的哪些人。 方岐生问道:“你有从你师父口中听说过我师父的事情吗?” 聂秋压根就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常灯一向不喜魔教,?他不是嘴碎的人,也不喜欢说别人的坏话,?所以不至于诋毁魔教,但是每当听到魔教的消息时,?他就会微微皱起眉头,?偶尔还会叹气——聂秋一直以为他只是看不惯魔教视人命如草芥的作风。 现在看来,不仅是看不惯魔教的作风,?还有难以言说、未曾磨灭的恩怨情仇。 见聂秋摇头,方岐生碾碎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开口道:“我也没有从常锦煜口中听到过任何有关于‘五诀联璧’的事情,他从未提到过沉云阁,更别说常灯和汶云水这两个名字了。” “从张双璧话中的含义不难推测出,?你师父……和我师父,关系并不好,或许能称得上是仇敌,不死不休的那种。”方岐生垂下眸子,边思考边说道,“我很清楚,常锦煜平日里好像很大气,不拘小节,但他心眼其实小得很,若是谁招惹了他,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但是常锦煜从来都没对常灯,或者说是沉云阁动过手,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张双璧呢?你师父有提过镇峨王吗?” 聂秋回忆了一下,答道:“不曾。他向来不干涉世事,鲜少提到朝廷相关的话题。” 不难猜出,当初是以常锦煜为首的安丕才和张双璧,与以常灯为首的汶云水彻底决裂,至此各奔东西,天各一方,所以常锦煜和安丕才即使是加入了魔教,仍然会和张双璧保持联系,偶尔还会拎几壶酒去镇峨府找他喝酒,可常灯这头就不一样了,连提都未提起过。 镇青娥,赤霜火,白汶水,渡乌山,止苍黄。 曾经的豪言壮语说得多么肆意,分道扬镳的时候就有多么决绝。 也难怪张双璧耿耿于怀,在看见含霜刀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方岐生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放在吞吐的火舌处,滚烫的焰火烧灼,蜡丸逐渐融化,显出里面揉皱的小纸团——玄武一共给了他两枚蜡丸,这是第二枚。 为什么要刻意分成两个,方岐生心想,玄武不会做无用之事,这样的举动肯定别有用意。 吹灭蜡丸上未灭的微小火苗,他将纸团取了出来,像之前那样,小心地将它展开。 聂秋凑了过来,长发从方岐生的肩头柔柔地拂过,一缕垂在胸前,一缕搭在肩上,幽静浅淡如夜晚的冷香也跟着缠了过来,萦绕在他鼻翼间,挥之不去,难以消散。 借着不甚明亮的火光,他们同时看清楚了纸条上的字。 “常锦煜和常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白纸黑字,没有任何赘余的形容,简简单单,清晰明了,就摆在他们面前。 方岐生心中一震,侧过头去看聂秋,却见他眼神明澈,倒映出烛火,橙黄的,鲜明的,甚至没有惊讶,有的只是意料之中,好像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