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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不能说方岐生是故意欺负人。毕竟,聂秋一直以来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模样都是毫无瑕疵,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琴棋书画,疗伤,下厨,或文或武,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他全都有所涉猎。 好不容易发现了他第二样不擅长的事情,方岐生是肯定不会轻易将此事略过的。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格外的慢,聂秋冥思苦想了一阵,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与方岐生交换的,又看了看手上的镣铐,索性说道:“我觉得……” 戴着镣铐也不算有多难受。 话音未落,方岐生的手指一动,那串沉甸甸的镣铐便被轻易卸下,滚落在地。 聂秋怔了怔,抬起眼睛去看方岐生,却只听见他说道:“这样,你就欠我一样东西了。” 和方岐生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身上的债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增越多。 聂秋想,反正已经够多了,他也不差这一个。 他坐在低矮的石床上,此时稍稍侧过头,眉眼低垂,倾身过去,这个角度大抵是最合适的,一低头就能很轻易地亲到方岐生,唇齿相交,严丝合缝,温热的吐息清晰可闻——他这头倒是觉得合适,可就是苦了方岐生,仰着头只觉得脖子酸痛难忍,喉结缓慢而轻微地滑动,窒息感逐渐涌了上来,没过多久就被呛住了,不得不撤了回去。 “我还什么都没说。” 方岐生顺着气儿,将手掌贴在脖颈上,轻轻重重地按压着,眉头微皱,活动了一下脖颈处的关节,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聂秋望进他眼底,看见一片沉沉的暮霭,对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隐约有了猜测。 不仅是方岐生在思考,聂秋也在思考。 从张双璧说出那句话之后,到他们被押入牢房,关了两个时辰,思潮没有一刻停歇过。 “一个常灯的徒弟,一个常锦煜的徒弟,竟然选择了结交”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他在听到常灯的名字之后会突然翻脸;常灯与常锦煜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口中所说的“五诀联璧”又是什么……这些复杂而无解的问题,没有哪一分哪一秒是消停的。 但是聂秋和方岐生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到一个字。 哪些是该说的,哪些是不该说的,真相就是最好的吗,还是谎言更让人痛快? 他们没办法妄加猜测,更无从解释,这件事情的轨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偏离的。 或许可以说是茫然,是茫然带来的沉默,随即又带来了恐惧,带来了不安,种种负面的情绪一拥而上,如同汹涌的潮水,欲要将人卷走,彻底吞噬殆尽。 聂秋很想问问张双璧,你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又不希望听到答案。 因为,无论是常灯之于聂秋,还是常锦煜之于方岐生,都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存在。 然而,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他们就分道扬镳,从此天涯不相逢,那也太幼稚了。 聂秋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考虑了多久,方岐生就考虑了多久。 他不等方岐生说出那件事情是什么,先开了口,声音很柔,却又固执得不容规劝。 “我知道,生生,我不会的。” 方岐生沉默片刻,叹着气按了按额头,似是无奈,先前严肃的神色也跟着褪了去,松开眉头,明显释然了许多,说道:“我是想说,无论你师父与我师父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希望这会影响到你对我的看法……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在想什么,还要等着我来跟你开这个口吗?” 聂秋摇摇头,伸手去拉他,“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甚至是被摧毁,功亏一篑吗?都已经不是几岁的孩童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上这个当。” “依照你的说法,上当的人就像小孩一样幼稚吗?” 聂秋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如果我说,我有那么一段时间真被绕进了死胡同,你会觉得我很幼稚吗?” 聂秋面不改色地,将先前的说法全盘推翻,改口说道:“不会。你之前就认识张双璧,而且安丕才也参与其中,一时间没想通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我年纪比你大些,即使你没想明白,还有我在,我可以耐心地和你解释,也不会心急,所以,不会有大碍的。” 方岐生被逗笑了,握着聂秋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说笑的,我没有被绕进死胡同,也没上过当,只是有些顾虑你的看法,所以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来替我找借口。” 聂秋嘴唇动了动,正要说点什么,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魔教教主倒是神色如常,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他的眼角,说了句“没必要露出这么警惕的眼神”,随即,若有所思地在牢房内踱了几步,指节在墙壁上敲敲打打,最终停在了一处声音与其他地方略显不同的石壁旁,给聂秋使了一个眼色。 锁链搅动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又响又刺耳,盖过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方岐生问:“玄武?” 透过薄薄的墙壁,另一端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冷静,带着半分歉疚。 “抱歉,属下来迟了。” 方岐生并不在意玄武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只是说道:“无碍。外面的局势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