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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岐生做了一夜的梦,头脑昏沉,刚醒来都跟失忆了似的,这时候才后知后觉。 衣裳全堆在地上的,床上哪儿可能找得到。 于是他将被褥又往旁边挪了挪,撩开层层薄纱,长腿一迈就下了地。 没了遮挡视线的东西之后,方岐生抬眼便看见白衣胜雪的人倚在门口,捧着杯热茶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平静,眼底偶有碎光浮动,约摸是外头明媚的秋日所留下的余晖。 长发垂在腰际,眉眼低垂,衣服也没好好穿,都敞到胸口了,露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咬痕与吻痕,袖口卷到臂弯,毫不遮掩手腕上的铜铃与月牙形状的烧痕。 玄武门的人自然不敢留在这附近,气息全无,约莫是躲到庭院深处去了。 方岐生随意挑了件凉快的里衣,一边走一边穿,走到聂秋身边的时候正好准备去系腰间宽长的带子,然后面前的人就很自觉地将手中的热茶递给他,屈尊纡贵,露出白玉一样的手指,骨节微动,牵住那根腰带,轻轻巧巧地交叠几下,打了个漂亮的结。 茶水不温不凉,正适合睡醒后用来提提神。 那口热茶在他的喉咙中滚了几圈,润了润嗓子,随即便被咽进了腹中,暖流流窜至四肢百骸,茶香四溢,将身体中沉积的污秽洗净,总算是让他的头痛感缓解了许多。 方岐生深吸一口气,温暖阳光混着雨水的气息涌入鼻腔,明明截然不同,他却觉得和聂秋身上的味道很像,忍不住倾身过去亲了一口,尝到股浅淡的茶香。 聂秋轻轻地笑了下——他现在真的很容易笑,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接过茶杯,视线在方岐生面颊上流连,还是没忍住,先为昨晚上的一时冲动道了歉,随即问道:“要不然,我去一趟典丹的住处,找他讨点伤药来?” 年轻俊朗的魔教教主,要是在脸上留了疤,而且还是咬痕,那就不太好看了。 方岐生经他一提才记起这事儿,摸了摸脸颊上那个明显至极的咬痕,觉得比身上的酸痛都还叫人难受,直视聂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很好笑?” 聂秋低咳两声,很乖巧地敛去面上的笑意,神情严肃:“不好笑。” 他这副模样实在憋屈,方岐生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可偏偏就是想逗他,于是板着脸,不跟他讲理,语气不算好地追问:“怎么着,留了疤就不喜欢了?” “喜欢喜欢。”聂秋强忍笑意,顺着方岐生的话去哄他,“怎么样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往下滑去,松松垮垮地卡在锁骨的边缘处,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将它整个儿都掀下去,方岐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心想,聂秋实在心怀不轨。 要是旁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穿,他不得直接把人赶出魔教去。 方岐生将聂秋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拢紧衣襟,令他好生穿衣服,别一副不端正的样子。 这么你推我让的,肯定争不出个什么结果。 于是方岐生与聂秋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派玄武去找典丹拿药。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聂秋身上的伤口也不少,两人的行动都不大方便。 在玄武离开后,他们二人闲来无事,便搬了躺椅在庭院的梅树下,阳光虽盛,但是不久前才下过一场雨,所以天气并不炎热,正是适合懒洋洋地晒太阳闲聊的时候。 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好话、坏话,甜言蜜语、威逼利诱,昨晚上都说净了。 所以,聂秋和方岐生有那么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开口。 也没必要去说,在这种闲适宁静的氛围之中,说点什么都像是画蛇添足,狗尾续貂。 风太柔,阳光太暖,不说话的后果就是,方岐生差点又睡过去。 聂秋很快就发现他昏昏欲睡,本来想让他回房间里睡,想了一会儿,悄悄地俯身子在方岐生的耳侧,轻声说道:“生生,我自作主张,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方岐生登时吓醒,困意全无。 他抬头的时候差点撞到聂秋的喉结,聂秋没想到方岐生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上回一宿未睡,我醒过来之后你也给我了一个“惊喜”。 当然,是有惊无喜。 方岐生现在都怕从聂秋口中听到“惊喜”两个字了,那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有时候,他半夜惊醒过来,就会去看聂秋还在不在,然后又去摸他手腕上宛如烧痕的印记,确定手掌底下是温热的触感,这才感觉到一星半点的宽慰,安稳睡去。 就因为这些原因,再加上刚回到总舵,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方岐生最近基本上没有睡过踏实觉,白天里都是又困又倦,恨不得倒头就睡,所以精神状态并不好。 方岐生捏捏眉心,问道:“什么小惊喜?” 聂秋见他神色疲惫,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片刻后,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说道:“因为我看你最近很累,所以我想要借此机会,邀请几位门主,还有左护法和段门主等人,一起去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高台上喝酒赏月,放松放松心情,也有利于相互熟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不知道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