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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个要奉往天地的贡品,站在祭台中央接受信徒的瞻仰。 岑殊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小徒弟穿白色。 因为那看起来好像一道抓不住的光。 祭台当中的白影忽地拔地而起,向洞口飞射而出!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太涂滩虎目圆睁。 别人或不了解,但他看得出,这前所未见的容器竟装载起阵法中封存、或中转的所有清浊二气,他若离开地底,那整座魔族地宫都将变作一个空壳! 不能让他出去! 太涂滩猛力劈开周身桎梏,旋身拦了过去 岑殊冷哼一声,赤影呼啸,人已裹着重重威压挡在太涂滩身前。 薛羽目不斜视地从岑殊身后飞了过去,两人擦身而过时,仿佛连时间都有一刻的静止,异色的发梢有生命般缠绕在一起。 只一瞬,又互相分开。 双色棋子连闪,太涂滩闷哼一声摔落数丈,被薛羽远远甩至身后。 血色鬼影厉声咆哮,那些曾经在岑殊灵府中盘踞的戾气,此时却像开了水龙头一般,纷纷向太涂滩涌去。 它们都晓得谁才是真正的债主。 那千年堆积的恨意,曾淹没于历史洪流中的怨灵,都争先恐后地想予他最后一击! 这不是斗法,而是以岑殊为媒介,完成一场隐忍千年的复仇! 两道人影旋即冲了上来,一道擦过岑殊,另一道只身挡在太涂滩身前。 赤红的戾气蓦然停在半空中,突起的尖刺离魔封止的鼻尖只有半寸。 岑殊周身赤光滚动如火焰,眼前的一幕仿佛与很久之前,雪豹替他抗下那一击的画面重叠在一起。颊边黑纹隐隐绰绰,他勉力压制着躁动不安的戾气,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两股浩瀚灵力碰撞挤压,鲜血从他七窍中淌了出来,魔封止像风暴中的一叶小舟般来回摇摆、摇摇欲坠。 他眼帘微阖,将所有情绪都藏在睫毛下面。 “天下间……哪有一个孩儿……会挑爹爹的错处,”魔封止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取信于别人,又像是说服自己,“即使目的不纯,但……快乐是真实的……” 他虽不似地底的其他魔族一样,被四周的崖璧所圈住,却已被其他更难以打碎的东西遮住了眼睛。 岑殊又问:“值得吗?” 好像隔着遥远时空,喃喃询问另一个曾挡在他身前的人。 魔封止愣了一下,似乎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嗫嚅着似乎刚想再说些什么,忽地被身后的人猛地拍开。 太涂滩大笑着:“——哪有儿子反来庇护老子的道理!” 他们是他收下的义子,是他圈养的猪羊,农人哭牛的眼泪是真实的,他对他们的爱护亦从不作假。 魔封止被一重又一重的灵压拍落,他惊慌地仰面看向半空中,只见那污浊的红光和滚滚黑气一丝一缕地从白衣青年身上剥离下来,呼啸着朝太涂滩吞去。 他看见养父被血色鬼影缠绕吞没,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咀嚼声中,他听见他不甘的怒吼。 “我会死为英雄——” “而你们——则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罪人!” 仿佛有感知一般,高空中的魔洛柯回过头,向下望去。 地穴之上刺眼的日光在瞬间便令魔洛柯几近致盲,而那最精纯凝实的清浊二气亦如同白色的圣火,在他听从太涂滩的命令追随薛羽而上时,便将他包裹燃烧起来。 他离得太近了,又受不了那泼天的馈赠。 就像是背着一双蜡做的翅膀的伊卡洛斯,终究经不住阳光的炙烤。 然而魔洛柯好像没感觉到痛,只是望着地面坍塌出的黑黢黢的空洞。 那里暗影憧憧,却反而是他唯一的火种。 在那一瞬间,几百年的过往在他面前走马灯一般飞速划过。 于脏乱差的地底,在错误中诞生的魔洛柯像垃圾一般被遗弃,又被太涂滩抱起在怀里,亲自养大成人,又亲自指导他修炼。 他是他养大的雏鸟。 街角脐带血还未干的混血婴孩,不过是被同下属一起路过的太涂滩瞥了一眼,而后便被魔洛柯悄悄扼死在乱石里。 “卑劣。卑劣的血。” 彼时的魔洛柯还没人大腿高,只学着那些人修说过的零星句子。 太涂滩觉得畜生的血脏污,于是魔洛柯也觉得那十分脏。 他嫌弃别人,更加嫌弃自己。 人魔混血在未失元阳时与人修无异,因此魔洛柯担任着去地面行事的任务。 人族的文化比压迫在地底的魔族要更丰富,他听别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那次任务回来之后,太涂滩问他:“怎么把头发剪了?” 魔洛柯单膝跪在王座边,感受着对方粗粝的手指在他短发间穿梭。 他没有说话,只是想着,那些脏东西,我都不想要。 他们的关系,在一次魔洛柯看到有女性人族走进太涂滩的房间后就变了味道。 第二天晚上他赤|裸着跪在太涂滩床边,昂首时脸上露出的表情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而那女人太涂滩后来再没见过,也并没有问过,大家心知肚明。 在外人看来可能十分疯狂,但对于魔洛柯来说,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