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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京内茶馆的厢房内,香烟袅袅。 邵潜见人来,虚行一礼,便道:“今日同殿下私自相会,实则为一件臣着实不明白的事,专来相询。” “邵卿直言。” 邵潜道:“听闻殿下于东宫内常唤宫外歌伎舞女入内,不知可有此事?” 宗政羕面色一僵,旋即道:“……邵卿这是何处听得的?” 邵潜也不隐瞒:“东宫内臣刘呈告诉臣的。” 宗政羕尴尬:“他……如何就跟您说起了这事?” “他不同臣讲,殿下指望着他告诉谁,直接告诉倪相?”邵潜鼻上一颗汗珠随身动划到颊上,“还是等着事情愈传愈广,直接给了旁人将来诟病殿下的理由?” 宗政羕抿唇道:“孤所唤的琴女皆为寻常艺伎,底子干净,只是公务之余偶得闲暇放松片刻罢了,并未敢做出逾越身份之事。” “若是闲余召其听曲是为休歇之用,”邵潜道,“那京内的官控酒鬻之事如何就多了 ‘红香阁’这一家漏网之鱼?” 宗政羕难言,邵潜接着道:“当初臣暗中察觉此事有疑,尚以为是袁立彬顾念私利暗中通融保下,后来又觉不对,他们袁家自己的酒产都保不住,如何还有这个功夫护着这一家花柳场所。没想到兜兜转转,根由竟在殿下这边。” 太子不言,邵潜也不再多说,只沉默等着他给予解释。 许久后,宗政羕启口道:“此事确乎牵扯到个别私情,只是孤尚知晓要事为何,不会因而贻误正事,邵卿当信孤为人。” 无怪乎邵潜生疑,倪从文为太子血亲戚属,宗政羕尚且心存反逆之为。于他相交相往,他又能确知几分呢? 邵潜薄叹道:“殿下言重,实应是殿下信任臣下才好。臣敢于殿下面前表忠,可刘呈本系相府中人,现今殿下虽收拢之,可他忠心如何又怎能细察?若他另再宣扬出去,于殿下声名徒害无益。” 宗政羕不以为意,道:“这个孤倒是不介意,若他真如此,那正好将这昏聩不实的太子名号也坐实了,顺带也能借由此事了解其人本性,并不为失。” “那殿下可与那阁楼老板相交相识?” 宗政羕道:“孤是委派可靠侍者前去交涉的,阁中老板应当也不敢妄揣权贵身份,惹祸于身。” 邵潜又问:“殿下此番行举,果真是为了私事?” “正是,邵卿何由再细问。”宗政羕低眸道。 太子自始至终对答如常,邵潜半信半疑,但若真是涉及私务,他也无权干预,便道:“其实,臣思索许久,若殿下同那阁楼老板熟识,现下反倒有个契机可用。” “说说看。” 邵潜道:“这红香阁现下经前番事一整治,业已成了京中权贵唯一可至的声乐之所。因而这地方的消息更是灵通,殿下若能暗中挟制收买,自然比直接撬开那些廷官的嘴要便利得多。” 宗政羕沉默一瞬,转而似笑非笑道:“邵卿不愧是邵卿,连这等依凭女人的行事之法都能设想的出。” 邵潜浑不在意地笑笑,依旧是人前的油面模样:“殿下可别忘了今午延英殿廷议之时,倪承志提的那法子究根结底也是要以一胡女牵制胡主。想来这法子定非那胡族公主本愿,但章台瓦舍里头的无情女子,却是盼着这攀高敛财的机会,这二者之间,又如何能够相较呢?” 宗政羕跟着淡笑一声:“是极,孤晓得如何作为了。” 邵潜颔首,随即又闻太子道:“冯儒先前牵头表章弹劾母妃佛事,孤本欲直接驳议,但碍及母妃身份同孤相牵扯,终难服众。思及来去,还是要设法让他主动撤了言奏,方可令朝中一众心怀意见之人闭上嘴。” 邵潜思道:“此事既已了,臣以为就算任凭他们私下再多言,也无干正事,不如就放他们去也罢,殿下只管对那劾奏置之不理即可。” 宗政羕道:“孤适时方从建章宫中探望母妃,父皇连日养疾,母妃在一旁照料已是极为辛苦,现下独守佛事为祷。母妃对孤言,有意令请金光寺的禅师来宫中诵言经文,孤以为可行。故而于朝中那些对此心有芥蒂之人,还是应当警戒为上。若他们失言传进了母妃耳中,只怕又需耗母妃一番心力自责内疚,又于父皇病情何益呢?” “殿下心地仁孝,”邵潜道,“只是冯儒惯常对臣偏见深重,只怕臣的话他未必听取。不如暂且对廷宣称陛下病情好转,上天悯贵妃诚心实意,特降喜于陛下,由此,殿下可得由头请寺中禅师入宫。” “嗯,”宗政羕认同,道,“这样也好。反正父皇日日将养,总有好转之时,圣体在上,他们不敢再多言。” 邵潜见太子样样桩桩都言涉私务,总归有些不大乐意,道:“殿下心细如此,可曾顾及着倪从文愈发显彰的僭越之心?” “动荡之时需得专断能臣,舅父有此等之能,孤何必同他争抢?”宗政羕道。 邵潜言:“可怕便怕在他威风作惯,届时想要撬开都撬不动了……” 宗政羕道:“百姓常言,‘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预谋得精细,也总有数不清的突发状况难以估量。” 邵潜并未被他言语说服,只道:“从前臣得以为殿下所行无为事,是成竹在胸,心底晓彻之行。现在识久,殿下也许早便失却奋进宏图之心,安于当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