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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昃在一旁看着,好像明白了他的意图。 青年埋好起身,立于这块木板前,久久未动。 苻昃走过去,弓着身子看了眼上面的字: 先父贾应之 位 子晟 他抬手随意抠了把中间三叉戟一般的字样,目光接延向下,落在最后一字上,许久方道:“字儿真丑。” 他扭回头看青年脸色,发觉这青年面上仍旧毫无表情,鬈发在身后清扬,月光之下面骨锋锐,刀疤嶙嶙,竟有些阴森的恐怖感,原本深长的眼眸此时投射着模糊的暗影,看不清里面情状,只得见他面朝这块简陋的木牌,静默若山。 又过了许久,苻昃听到这青年开口,竟是对他说的:“今日骗你阵图,是我之过。” 苻昃听着这毫无歉意的话音,哼了声,跟着他一同看向那粗劣的木牌,他通熟燕文,便道: “你叫贾晟?” “……是。” 山间寒意愈透,苻昃瞄了眼付尘的衣服,挑挑眉,没说话,又转过头。 “他曾经对我说,习武之人忌讳以武犯禁。他是身负武功之人,恰恰就被不会武的文人给算计了,可笑……当然,我也是帮凶。”付尘缓缓道,眼睛一片空无。 “这就是你所言的罪孽?” 苻昃冷笑一声,随即道,“他不敢犯,你呢?” 付尘低下眼,沉默中,苻昃见他突然将手指伸于口中,一声脆利的长哨声随之乍响,令他不禁惊诧于青年的嗓子如何能惊变至尖细若此,好似不同的人发出。他起了些兴趣,四处张望着,山峰雾气在夜中有蒙上黑幕,一时根本看不清四方景象。 少年耳聪,闻听到夜中有“扑腾”的煽动声渐响,循声而观,只见一通体乌黑油亮的从暗处冒出,稳稳合翅停于二人面前木板边沿。他一愣:“……这是……海东青?” 几年时间瞬息,幼鹰羽翼渐丰,翅上黑羽是比暗夜更深重的色泽,两只圆圆的黑眼珠子融嵌进身上,只淡淡地反着些许光亮。 海东青停于木沿,鹰目中警戒的反光闪亮,付尘心念一动,再次抬手呼了口哨,哨声于中间陡然拐音,同方才那声显然不同。 那鹰似又觉察出什么,张翅缓飞几次,稳稳停落在青年肩膀上。 苻昃瞠目,心知纯黑的海东青本就为鹰中上品,寻常人见一面都是难上加难,若要驯服,除了能力,更要靠机缘。 “走罢。” 苻昃不再同他言语,二人一前一后,几经绕转,终于见到了山下溪流所汇,通途所向。 付尘顿在出山口不动,苻昃数着第三棵树,在几片枯叶下,果真藏一琴谱,他小心拿起,置于怀中。 他心中正添喜意,正欲向外继续走,听得身后青年突道: “……你可知,胡城安在?” 第59章 第五九回 第五九回 -旧居逢寇危言相逼,边城落草暂行权宜 依山傍水的寥落边城,荒草萋萋诉衷逝去离人。 一个影子游荡灰茫茫的土路上。 他从前并非是无家可依之人,幼时寄养的小茅屋虽连山里的竹屋的宽敞都比不得,却有娘亲作伴,有每日和山羊马匹凝望日升日落的惬意安景。付尘自认为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或许也是应当有志向的时候早早地生了各式变故,本就没有度定前尘的习惯,到了后来,就更没有了。 脚下碾过碎石子,嘎吱嘎吱地响彻街道。 身上未愈全的几处骨裂因这两日昼夜行路不息,也有重犯之势。 昙县自从幼年出了那场变故之后,就已经无人。加之这里地处偏僻,又染了血腥霉气,后来也就再也无一人敢在此而居。 三年前他从无名下山游走至帝京时,尚且特地从远郊绕过昙县。可现在当真踏在这里时,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不过和寻常道路一样,既没有牵扯的磕绊,也没有偶然的奇遇。 时过境迁,他沿着道路向外,却猛然闻听一阵马蹄声,脚步陡止。 这声音他自然熟得很,按照这步伐,似是有几十人之众,只是这马踏声响既不急促,也不似军马特训出的整齐。思索间,前方道路上果然迎来一队人,身上不过寻常百姓褐衣,只是手中皆有刀剑之类的物事,比之当地百姓又显得突兀几分。 付尘自然怠于躲闪,就接着沿路向前。 那群人果然一眼就盯住这街上那道突兀的人形,率众正朝他过去。 近看去,这青年衣着朴素,身量修长,长发披散于后—— 却是弯的。 “大哥,那人的形貌,好像个蛮人……”前方几人私语道。 为首那人嗤道:“什么像,个个眼神都不行了?二郎,追过去,直接砍了!” 话毕,旁边那人只身向前,直接纵马挥刀,却见这青年人晃身速闪,眨眼不见的功夫就从原处到马匹之后,竟比刀落之速仍要快上几分。 那人一诧,何曾见过这等招式。回身细看却觉这青年一张脸全是灰暗阴翳的苍白,病恹恹的气息如何不像是个武力高的,心如此道,念其手中亦无武器,便又朝其人劈去,依旧落空。 身后那群人自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了,为首人上前几步,道:“二郎,先住手。” 刀刀未擦上青年衣角的人兀自怄气,在旁不言。为首人朝那青年道:“小子!你是哪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