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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倪从文道,“并非让你们原原本本地绘出,你们只需将燕地山川河流等地形绘制准确即可,这翊卫分布情况,按各城大小大致填充,无需真实数字。这个届时我会告诉你们如何增补数字,现在只需先绘一幅地形图即可。” 众门客松了口气,却又摸不清倪从文此举的用意。 倪从文道:“在座诸位皆可宽心,此事本相心中自有谋算,诸位尽管去做便是。” “……是。” 午后时分,秋蝉鸣声凄厉,已在诉说着生命末尾的哀楚苦叹。 冯儒搁笔,又拿起写好的奏章识检一遍: ……笼天下盐铁诸利,以排富商大贾。损有余,补不足,以齐黎民,是以兵革东西征伐,赋敛不征而用足……另有流民割占四方土地,自足用而减逃税赋。施民之利固无过,然其缴夺公用,失其分规,又引之农民竞相纷乱,终为祸患。谏议增设公田所一府,由工部再思屯田入租之利,由此专项分拣,可堪良用…… 冯儒皱眉,斟酌良久,又将“以排富商大贾”改为“以收齐民之益”,于是再行誊写一番。 门外又传来轻声敲门响动: “大人,邵大人现在让您过去一趟。” “好。”冯儒应声,再次浏览一遍奏章内容,拿起一旁私印盖过,朱砂油亮: 冯伯庸印。 他将其搁置于一边,起身出房。 冯儒来至邵潜书房,门房替他开了门。 “伯庸来了?先坐。”邵潜从桌后迎上。 冯儒正视面前中年官员,面颊臃肿,皮肤蜡黄,已显有纵欲享乐的印记。他微微蹙眉,问道:“不知大人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邵潜道:“近来枢密院的金铎和户部又起了纠纷,两边一同上奏弹劾的奏章,事情又闹到我这边,你同我于尚书省协管六部事宜,这件事还是要妥善处理呐。” 冯儒皱眉:“现在边关战事未休,一时挪用国库增强支援边部也算是情有可原,户部如何不体谅?” “话的确没错,”邵潜道,“到底是国事为主,边关不安定,城中的百姓也都不安心。但伯庸,你难道忘了金铎是什么人吗?他若是从中调用军费也就罢了,但你看看这数目——” 说罢,邵潜将一份文书递过来,冯儒接过细观,不禁蹙眉更深,喃喃:“这……三十万两,可是不少……” 邵潜道:“正是如此。” 冯儒道:“他身为枢密院使,各笔钱款数量总该记录在册,军中物资又非机密,他若从中捞财的确不难,但一旦查证,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邵潜道:“但伯庸你可别忘了,贾允现今为赤甲主帅,掌军中要职,如今虽身在前线,但二人早已是沆瀣一气,军用辎重究竟为几何,定数无估,这绝非外人能够明晰的。” 冯儒眉头深锁,道:“只是目前战事未平,现在贸然回驳这财用也是不利……不若暂且搁置,等赤甲班师回朝后再另行打算。” “嗯,”邵潜道,“但今日叫你来主要还是有一相关事同你商议。” “大人不若直言。”冯儒见他故意卖关子,不知为何又忆及姜华等人的习气,嫌恶倍至。 “仍是有关金铎,”邵潜道,“昨日同户部的章大人也正商议此事,尚书省这边还扣留有先前金铎的奏折和移款条目,若是能将其汇总起来,等战事略歇,便能将这款项同枢密院中一同对峙。” “至于尚书省同枢密院谁的条款更为可信,这就不是金铎能说的算的了……” 冯儒眯眼道:“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非常简单,”邵潜抢下他的话,“金铎贪污藏秽,私纳国款,身为朝中要员,必定要按国律行事,严惩此等行径,以儆效尤。” 邵潜一番话说得堂堂,冯儒刚刚产生的那股子厌恶感尚且未驱散,此时闻听这样的机遇,又心中犹疑,转瞬想到邵潜先前与姜华私相授受,此番泄露这样动作,可正是有人授意?他忆及从前倪从文相告知的阉党中姜贾内讧之事,心里已暗自有了几分猜测。 邵潜见他犹豫,眼珠子一转溜,又道:“伯庸不必顾忌过多,此间事事关国本,金铎、贾允皆是祸乱燕国军政之徒,自去年煜王殿下薨世后,边关战事连绵不休,拖沓至今,足可见贾允并无治军才能,多年依附于煜王方才得一权位,现今南蛮战事吃紧,这样的人若不尽早铲除,荼毒的可是大燕的万世百姓呐。” 邵潜窥着他神色,道:“若谢大人仍在,定不会放留这等人染指国用根基、腐化军政的。” 冯儒神情略显松动,然后道:“下官明白。” 邵潜又递过一沓密报卷帙,冯儒接过,翻过扉页,大惊:“这是……往年的军用支出册目,此为枢密院军事枢要,大人如何得来?” “本官自有门径,这个大人无需多管,”邵潜笑道,“伯庸你手上这份是临抄的摹本,并非原件,所以尽管拿去参考。” 邵潜从一旁层摞的书件中翻了翻,言道:“本官这里还有些其他附支款项的记录,伯庸若是需要,可尽数拿去。户部那边也先和章大人知会过了。只要咱们上下同心,安可让这样的人再次为祸朝政?” 冯儒起身:“这件事……下官回去再行整理。只是仍有一言,下官不得不直说,先请邵大人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