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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抹了把脸,猛然想起走之前男人告诉他要沿河走的建议,当时脑中净是些胡乱心思,随口一应,看来如今还是要听从男人的话。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急,一边继续沿刚刚的记号找密林的边界,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声响。突然耳边传来水声,他心中一喜,快步向水流声处奔去。 不知在林中困了几个时辰,他终于找到水声的源处,一帘几丈高的瀑布挂在山间,他顺着这源头向下走,一边纳罕,这没有高差哪来的瀑布?他们掉落的这地方竟恰好是个盆地吗…… 阳光渐趋炽烈,转眼到了正午,付尘闻到一丝腐臭气味,仿佛是……尸臭?难道此处有人到过的痕迹? 付尘四处搜寻,终于在一片碎石山口寻到了一群尸体,胡乱横在地上,而身上穿的,正是他最熟悉的棕红甲胄。 他连忙上前去看,经过了雨冲日晒,将士们脸上青黑,毫无血色,身周的血迹也被冲刷干净,身上都是大大小小露皮的伤口,有的脑袋已经被砍掉,头身分离。 付尘一张一张脸辨认过去,发觉这些士兵并非是先前他们带的那五百骑兵,而是其他营中的赤甲兵,有一些只是偶然打过照面但想不起名字。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或许是所隔时日久了,他看不到四周打斗的痕迹,但看这身上的伤势,明显是交战后的非自然死亡。难道在此又和蛮军开战了? 不,这里倒地的尸首只有不到百位,若是正常开战也不会带这么少的兵,可若是有人生还,也不可能任凭弟兄们横尸于山中,不管不顾。 莫非…… 付尘心中猜测,这么少的人,要么是小队前来探路的,要么便是来山中搜寻煜王踪迹的。相较之下,这处并非主战地,自然不为前者而来。 自从昨晚宗政羲告诉他那些话,他就隐隐地对赤甲这个本来让他敬畏又时刻保持距离的集体产生些异样的排斥,这种微妙的反叛又卷带着些许迟钝的陌生感。 付尘原地怔愣片刻,任凭气味溢散进耳鼻,而又转回了思绪。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那这里一定就离出山的地方不远了。 他暂且抛下尸体,在四处搜索能看到的空旷之地。 宗政羲望着洞外光景,此时应当是午后最炎热的时分,太阳的灿烈光芒却只能星星点点地投射在地上些许爆炸的光点。他凝望着土地上太阳的点点影子,许久未动的手从膝上转开,从衣袖中一件一件地掏出身上的所有物—— 一把匕首,两枚暗镖,几颗如意珠,还有一方沾血的帕子。 前几样是他自己的,最后那方手帕也是他的,唯独上面的血是那个青年的。 当时那小崽子浑身的伤,除了几处能致命的刀口牵连经脉,还有腕上的一道伤口,本来没准备理那道窄窄的伤口,待其结了疤后也无妨。只是开始青年每次拿洗好的山果来时,果子上总沾连着血痕,不很明显,也不似故意为之。 他那时也还奇怪,这手上一处小小的划伤怎么可能比身上的刀口还难恢复。他自然还不屑于直接向他追问这样的细节,只是后来才逐渐留意到,每次这青年猎了些鸟雀野兔之类的野味时,总要在溪边清洗好半天。他虽在远处看不真切,但也能模糊瞥到他把新鲜的肉搁在一旁,连着手和镖上的血一起洗。他再无常识,也知镖面光滑,就着溪水随便一冲便得干净,何故要为了洗把镖器废那好些时间。 他只把帕子给他,说他不想总吃着染人血的山果。 那青年讪笑接过,依旧是那副虚伪的笑模样。 此后只是在每次洗完手后多增加了项擦手的动作,递来的东西确是再无血痕,其余的踏故如常。 明明做着残忍的事,偏偏握着良善的愿,堪堪装着懦弱的面。 他承认对他由开始的冷嘲不屑到起了些微妙的兴趣。只可惜他向来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其他人的目的和用心,他也并不信那人会真的在这迷宫似的道路中找到出山处后,再特意拐回头带他出去。 男人唇角提起一抹无谓,也有自己会在他人面前呈现的印象上的自知之明。 目光下移,地上是他仅有的几件物什,连带着他这个人,又回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闭上双眼,阖盖住一眸的神色。 近处,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来,还带着些急促,熟悉到他此刻已认定不会是别人了。 宗政羲睁眼。 ……第三次。 他看到他朝他而来。 是意料中还是意料外? 青年气喘吁吁地趋到宗政羲身前,也不待相互对视,直接背身蹲下,划痕遍布的衣衫勾勒出一节修韧的脊骨,气息尚不稳: “殿下,找到出路了。” 魏旭在三千军前方随时留意蛮军的到来,坡上众将都席地而坐,在树下歇脚。 黄昏时分,他心里还牵挂着廖辉那边的状况,蒙山有去无回的传闻可是他们自己的将士用性命亲自检验过的。此时人一走,他愈发后悔了,那老东西,还整日说他莽撞,自己办起事来不也是不管不顾的! 魏旭手中提着刀,来回踱步。 江仲在后边和身边的将士使了个眼色,于是上前,道:“旭哥,廖将军这一大早地就出去,若是探查地形不也该回来了吗?这边离通州过来的那一路也少有其他地形,这一天都过去了,也该回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