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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天以前,村中感染德拉病毒的村民突然开始大量死亡,之前致死率明明只有30%,如今却翻了近乎两倍,每十个人中,几乎只剩三到四个人能幸存,村中不少人家一夜之间就绝了户,掩埋尸体的人,甚至埋着埋着就突然病发,直接一头栽进死人坑。剩下来的村民一片哗然,无论有没有得病,几乎都吓破了胆,他们不再信任MSF的医生,也不敢在接受任何治疗和隔离,只想逃出这个“被恶灵诅咒的地狱。”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吧!这里被诅咒了,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让我们出去!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救救我们,把大门打开吧……只有出去才能活下来……呜呜呜……” 老人的恳求声,女人的抽泣声,婴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乱糟糟地响成一片。楚斯年看着这些渴望求生的眼睛,只觉得胸前都在跟着发颤。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向村口唯一的出口看去。那是两扇足有三米多高,将近一英尺厚的大铁门。叙拉亚尔常年多战乱,为了保护艾姆村不受炮火和武装势力的侵犯,十年前的艾姆村村长倾全村之力锻造了这扇结实厚重的大铁门,同时又铸造了比门还高一倍的砖墙,将艾姆村严严实实包围起来。 只是当年的老村长在天之灵一定没有想到,他生前最为得意的杰作,此时却成了所有村民最想摧毁的枷锁。 楚斯年目光沉沉落在大铁门那把沉重的黑锁上。只一瞬,他就转过身,黑亮的眼睛里集聚着坚定而决绝的光。 “请所有人听我说!现在德拉病毒的致死率突然升高,非常有可能是病毒变异所导致。现在,在这里聚集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很有可能沾染了这种变异的病毒。一旦放你们出去,病毒四下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对不起,为了叙拉亚尔,甚至是为了整个非洲大陆,我们不能放你们出去!”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直勾勾,齐刷刷地盯着楚斯年的脸。每个人都惊讶,惶惑而又不太明白地看着楚斯年。 当楚斯年带领这批无国界医生进驻艾姆村后,村中不少病人都在他手中转危为安。看着这群年轻的医生们,照顾老人,治疗儿童,这些落后又淳朴的村民们,一度把楚斯年等人当做了救世使者。他们笃信楚斯年所带领的这群医生们,可以拯救他们的村落。 可是这种信仰却在三天前突然爆发的死亡面前遭到了第一次动摇。面对越来越多的尸体,村民们发现将希望给予这群外来的医生是无效的。各种谣言疯起,越来越惶恐的村民,认为艾姆村就是万恶之源,只要逃走才可能活下来。 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没有多少人能完全明白楚斯年口中的“病毒变异”和“传染”“溃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一向救死扶伤的医生们,却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偏不肯放他们走呢?这里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正当所有村民议论纷纷,手足无措惶恐不安之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兀地喊了起来: “所有奥罗伦的子民,你们都被这群狡诈的异族人骗了!一开始,这群异族人就没想拯救你们。他们的目的,是拿你们的性命做实验,和魔鬼交易!”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妇,老妇身披着五颜六色的蛇纹图腾的麻衣,拄着一根扭曲的黑木手杖,花白的头发挡住了满是皱纹的额头,下半张脸又被层层纱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浑浊的发红的眼,如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般,凶狠而怨毒地盯着楚斯年。 楚斯年微眯双眼,毫不畏惧地迎接着老妇的目光:“是你?” 这位身着怪异的老妇,正是艾姆村曾经的巫医蛇婆。和非洲部落的很多地方一样,艾姆村还保留着很多相当原始的风俗,重鬼神巫祀。生了病,虽然也有人去找当地的正规医生,但也有不少思维保守的村民信奉巫医。这种愚昧的信奉,直到楚斯年的医生团队进驻艾姆村,一连救活数个被蛇婆放弃的病人后才得以打破。 但也就是这个原因,让蛇婆没了供奉,从此嫉恨上了楚斯年。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蛇婆冷笑一声,指着楚斯年说:“你们居然还相信他?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群医生来了之后,咱们村里的死人才越来越多?这场魔鬼的灾难,就是他们带来的!” 这明显是颠倒事实黑白了。明明是MSF发现艾姆村是这场瘟疫的源头之一,才派医生过来救人,排查病情。 人群中到底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的十几岁的男孩有些不解地对蛇婆问道: “可是,这些医生也治好了我们不少人?我阿妈就是被他们治好的。我阿爸死了,也是他们帮忙安葬的。你怎么能说,灾难是他们带来的?” 几个村民也跟着点头。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受过这些医生救助的人。 蛇婆冷笑一声,似乎早有预备,不紧不慢地说:“那我问你,在他们来之前,你们的病,基本无药可医,连伟大的奥罗伦都无法保佑。偏偏他们就能治好。难道他们比奥罗伦还要伟大?” 奥罗伦,是非洲人们所信奉的最高神明(注:相当于“上帝”或者“佛祖”),村民们连说出他的名字都战战兢兢,哪里敢将之于常人比较?这下,大家都噤了声,只怀疑地看向蛇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