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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惊讶的是,抽屉里竟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格小药瓶,上面写着“盐酸度洛西汀”。秦昭盯着这个陌生药名,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因为楚斯年的职业,他在家里放着个专门的小药箱,用来收纳各种常用药。又何必专门把这瓶药锁在这里? 他又往抽屉里摸了摸,在夹缝里找到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心理治疗师。 秦昭的心咯噔一声。 “你查的没错,盐酸度洛西汀是我们常开的一种精神类药物,用来抗抑郁和焦虑。” 心理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秦昭。她姓梁,是一位资深的老医生了,头发已经半白。因为职业的关系,她老花镜后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慈爱和悲悯的光。 “作为医生,我其实不应该跟你透露病人的事。但是,考虑到你告诉我的特殊情况,我想,人命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希望我所了解的信息能够帮到你找到他。” 梁医生说:“楚斯年是我一直关注的病人。从他第一次因为割腕而住院时,我们就认识了。时间久了,我们已经不仅仅是医患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甚至是孩子……” 梁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他一开始的病情很重,很久才慢慢稳定下来,尤其是今年过年之后,他一度可以停药了。只是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病情反复,又找我开了一些药。” 梁医生摇了摇秦昭拿给她的小药瓶:“就是这个。当时我给他开了两个疗程。但是后来他只吃了一半,就告诉我,他已经恢复了。他当时在电话里很高兴,也很笃定地告诉我,他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梁医生顿了顿,看向秦昭: “因为你。” 秦昭呆立在原地,心脏被紧紧地揪了起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欣喜,又痛苦。喜的是,原来他曾经给楚斯年带来了那么重要的快乐,痛的是,亦是他亲手地把楚斯年的快乐给毁了,重新推他入深渊。 梁医生站起身,安慰地拍了拍秦昭的肩膀。然后,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抿了抿唇,从办公桌一个带锁的柜子里,取出厚厚一摞黑色的牛皮笔记本。 秦昭看着那些笔记本,只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次……好像是在怀柔他拍《盲战》的时候……这难道是……?!! “为了定期关注楚斯年的心理状态,也为了给他一个疏导情绪的渠道,从好几年前开始,我就建议他开始写日记了。”梁医生垂眸轻轻地抚摸着日记本的封皮,说: “楚斯年也一直把我当做他知心阿姨。因为他不幸的经历,他心中积累了很多不敢找人倾诉的话,都写在了这里面,然后交给我保管。他一直很信任我的,只是今天,为了他的生命,也因为你是秦昭,我决定,’背叛‘他一回。” “希望你能通过这些日记,找到他,带他回来。” “请你一定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想她,爱他。” 第68章 【楚斯年日记 一】 2010年9月15日 我记得小时候看《哈利波特》的时候, 就很羡慕邓布利多的那个冥想盆。很多不愿记忆却又无法忘却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那个充满魔法的盆子里。今年我刚满18岁,但是我的“苦恼”记忆, 或许比那个长胡子的老校长还要多吧。今天又去看了梁医生。梁医生建议我, 每天写点东西,可能会对我的病情有帮助。那么, 我就姑且把这本日记,当做我的冥想盆。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粉色的新肉已经长了出来。这学期学校才开了基础解剖课。看着课本上那些交错的红蓝血管, 我常常想, 如果我早几个月学这门课, 了解了致命血管的位置, 我会不会已经是墓地里的一捧灰? 应该是的。不过,割腕已经把酒店的浴缸弄的很脏了。如果割颈动脉的话, 一定会喷地到处都是血。这样也未免太对不住人家酒店。我生来就是祸害, 不应该再去给别人惹晦气。下一次,一定要选一个不给别人惹麻烦的地方。 ……………… 2010年10月8日 梁医生又约我见面。她让我谈谈刚刚过去的国庆,问我过得开心吗?我不知道怎么答, 因为对我而言,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没有所谓开心或者不开心。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不过就是实验室的人都出去过节了, 我一个人能安静点,挺好。 梁医生对我很忧虑,她给我开的抗抑郁的氟西汀剂量加大了,并叮嘱我每天必须早晚各吃一次。 …… ………… ……………… 2010年10月10日 唐品林今日下葬了,葬在城郊的墓园。给墓碑刻字的工人问我, 立碑人的名字写什么,我想了想,让他写了妹妹唐茗的名字。毕竟,只有她才是唐品林的血亲。唐品林固然无耻,但是小茗是无辜的。我对不起她。 不过那个工人听我只刻一个名字,他很惊讶,问我说,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为什么不写自己的名字呢?我没有回答他。“儿子”这个字眼,让我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如果唐品林泉下有知,看到我以“儿子”的名义为他立碑,又看到我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他一定会笑掉大牙吧。毕竟,在他心里,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最卑贱的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