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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看到了,老头身边还有一个自己。她擦了擦泪,笑骂:“我才不上来呢。我不就在你身边。” 而且她吃了好多坏人,虽然是坏人,但是她知道吃人是不对的,她不想面对他。 这个老头,坏了大半辈子,被骂到了棺材里,一抔黄土里。谁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不是个奸臣。 谁知道,他对她这么好。 凌扬清叹口气:“丫头啊,快上来,我看看你。” 凌霄顿了片刻,大家只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冲进了门里,几乎是砸到了老头身上。 凌霄热泪盈眶,她呜咽着。 “你就留了我一个人。”她委屈。 凌扬清笑了,他的手掌拍拍凌霄的肩头。 他眼角都是笑出来的褶子:“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我走出了时间,你莫被时间困住。” “未来迎面,现在箭逝,过去,静止。” 玉京谣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还是个小孩子,在光团里,对着玉引漓叫:“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对方似乎是很不耐烦,甩开了袖子:“烦死了。”但是她看到,对方眼角眉梢里的笑意和纵容。 玉引漓看见了那个女孩琢磨着要给自己送什么生辰礼物,她想起玉引漓总是不爱点灯,也从来不和她上岸去。 于是她找齐了材料,磨破了手掌,给他做了一盏灯。 “哥哥,现在有了灯,就不会有黑暗啦。” 阿瓷,后来那盏灯,一直点燃着,等你回家。 “阿瓷,听话,你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会接你回来的。”那时他已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翻涌的魔气。 对面的小姑娘茫然望着他。 “哥哥?” 随后他亲手封印了那些美好的记忆。 天在下雪,青蒲带着小瓷龙回到无赦天。天空里簌簌的雪花飘落在她面颊上。 臧向阳吹着唢呐欢欢喜喜从山上下来,见师兄抱着个奶娃娃,问他:“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娃娃?” “啧,长得和个瓷娃娃似的。” 青蒲回答:“捡的。” 臧向阳心痒痒:“上哪儿能捡到这么个好看的娃儿啊,我也去碰碰运气。” 就在此时,那小瓷娃娃看着他咯咯地笑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太像红毛狮子,娃娃还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胡子。 “师兄,她有名字吗?” “没有啊。” 雪道上,山路一转,三人身影逐渐消失,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声音。 “瓷娃娃一样……” “就叫她阿瓷好了……” 玉引漓望着那二人在光团中的记忆。 玉京谣此时回眸,望见了他。 二人相视一笑。 如同无数个等她回家的日子里,她进了屋子,喜气洋洋地叫一声:“哥哥!” 他皱着眉:“又这么晚。” 小姑娘赖在他身上:“哥哥,岸上可好玩儿啦,你下次和我一起去嘛。” 他身上的魔气只能容许他在江中静养,他摇摇头,试探性地问她:“阿瓷,你可愿意,一直在江中?” 案上的灯,映照着他如画的眉目。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可是岸上很好玩……” 玉引漓怅然若失了片刻,随后笑了笑:“也好。”日后我这里太黑,留你陪着我在黑暗中也不好。 但是那一日离别的时候,她哭着不要走:“哥哥,哥哥!” 你不喜欢黑暗的,对不对? 所以你送了我这盏灯。 阿瓷,等我回来。 我不会死。 鬼门内,江如画和虞望暮也看到了原本应该发生,或者应该说,发生过一次的事。 光团里,少女捡起剑,对着笑眯眯的青蒲叫师父。 江如画皱了皱眉,虞望暮却没有说话。 少女第一次下山。 她重伤回来,茫然问青蒲:“师父,我究竟应该如何做?”如何做,才是“道”? 魔与人,究竟是不是绝对不能相容? 她的弟弟死在魔修手中,她这次任务却意外被一个魔修所救。 青蒲摇着扇子:“孩子,不历经一番际遇,你怎么会知道如何做呢?” 清风拂过,青蒲悠哉哉道:“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后来,玉京谣和许多同门都死在那一战。 少女眼带疲惫。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烟波浩渺,微风簇水,满江星点细碎,却再不见那弹拨声声珠玉的少女,和那些同门笑闹的容颜。 “师父,玉师姐他们死了。”她茫然落泪。 青蒲拍拍她脑袋:“孩子,没有人会永远陪伴着你,但是永远都会有人陪你。” “分别,是为了再见。” 于是她知晓了,千里路迢迢,星月为冠,夜露作衫,他们陪伴着他走过一程,往后风雪过,晴天来,他们不知道,也不会再问你。 她永远在和人分别。 可是他们细碎的光是白夜的亿万星辰。我虽再不能触及,可我永远可望见,他们也依然闪耀。 死亡,死亡,没有死,哪有生?长生无穷,空洞迷茫,唯生有崖,意才无限,眼中才有光。 再后来,她迷惑于世人的善恶对错。我究竟守护着怎样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