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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皮笑肉不笑,“唐公子不服气?年试第一是我,不是你,你打不过我。” “能打有什么用?”唐异陵冷笑,“你躲在北禁卫装神弄鬼,还得把气海封上一多半,刘准你都打不过。年试第一?花瓶一个,中看不中用!” 唐恬笑意不改,“唐公子要不要来试试,此时打不打得过我?” 唐异陵瞟她一眼,“你拔针解封了?” 唐恬笑道,“出了中京,不拔留着过年吗?” 唐异陵主动认怂,“那是打不过。” 二人并肩坐在甲板上,海风阵阵,掠过耳畔。唐异陵叹一口气,“我小时候,天天放马,草原上的天比这个还蓝。” 唐恬不说话。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流落到海上打鱼。”唐异陵沉默一时,忽然站起来,轻轻一跃蹲在船舷上,在烈烈的海风中长声高叫,“老子要骑马——老子不吃鱼——” 唐恬默默无语。 唐异陵又吹一会儿风,怪声怪气嚎一嗓子,“人生那个无常啊——”跳下船舷,“我走了。” “等一下!” 唐异陵止步。 “你去古北搞了些什么?” “你是中京道,不是西北道。”唐异陵假笑,“你最多管着不叫我去古北,古北的事不归你管吧。” 唐恬急道,“古北九州中原屏障,古北有变,北方炟族长驱直入,整个中原都在炟族铁骑之下,到时候你拿什么同他们拼?” “这话你去问师父。”唐异陵道,“再说了,我不过走一趟古北,古北九州是丢了还是塌了,招你这么多话?” “你去还能做什么好事吗?”唐恬站起来,随意靠在船舷上,“当年事朝中有人作怪,我们把那厮寻出来,拿去御前告状亦可,一刀杀了亦可,都是咱们中原人自家恩怨。你去古北生事,便是给炟族做马前卒。唐异陵,你当年也是守过黑风口的,没有这么吃里扒外吧?” “呸!”唐异陵跳脚,“你既知老子守过黑风口,便该知老子当年受怎样的冤屈!一千死士,拼死守关,被自己人在背后生生捅一刀!一千人剩了二百残兵,战至绝境被俘,陛下无一句安抚,将战事失利罪责全扔在我们头上,一个叛国罪置我等于万劫不复,唐恬——” 唐恬道,“我会查出真相。” “就凭你?” “就凭我。我会拿到案卷卷宗,还你们一个清白。”唐恬道,“你不能因为自己受了冤屈,便让无辜之人不得安生。阿爹当年亲手创永乡教,是想早日复归故土,不再漂泊海上,而不是让天下人都无家可归。” “说的可真好听。”唐异陵啪啪鼓掌,“你能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因为在黑风口遭罪的人不是你罢了。”他说着话拔脚便走,走不出三步又退回来,“被你一打岔倒忘了。禀道首,我要去货船上,看着货物。” “又为何?” 唐异陵笑道,“道首不乐意看我,我也不乐意看你,咱们相看两相厌,不如主动离远点,互相安生。” 唐恬盯着他不吱声。 唐异陵点头,“道首不用担心我跑了,每日早晚,我亲自来向道首问安。”说完跃上船舷,张开双臂轻盈一纵,似大鹏凌空展翅,往货船扑去—— 落在甲板上也不回头,向唐恬摆一摆手。 如此相安无事。 次日晚间,船行渐渐慢下来。掌舵来找唐恬,指点天边一块暗云,“夜间恐有大风暴。” 掌舵海上行船超过十年,看天气从不出错。他们的座船久行海上,众人丝毫不乱,分头捆缚船上物品,密封食水,各自准备。 天边仍有落日余晖时,那块暗云忽尔急速涌动,瞬间天光遮蔽,海上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唐恬在主舱同掌舵一处看风向,忽然想起来,“唐异陵回来没有?” “没有。”船副是个年轻小伙,名叫阿贵,“异陵哥吃过晚饭便回货船了。” 唐恬心下一凛,“货船可挡得住风暴?” “未知。”阿贵道,“货船载重,小风暴应无事,若遇大风大浪,倒不如我们座船灵便。” 唐恬想了想,“我去找唐异陵回来。”拉开舱门出去,堪堪走到船舷处,座船剧烈一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推了一把。唐恬立身不稳,一个扑跌栽倒在甲板上,双手抱住桅杆才勉强稳住身形。 大风暴悄然降临。 座船如同巨灵神掌中一件玩物,一时投上,一时掷下,船身格格作响,剧烈颠簸—— 座船灯火如风中残烛,摇晃几下便熄灭,与墨色海面融为一体。 海上震天巨响,剧烈涛声中,间或一两下舱门开合撞击的碰啪声,天地间万种声响交杂汇聚,一时甚么也听不清。 唐恬扯一条绳索将自己身体绑缚在桅杆之上,感觉自己一时被大力甩出,一时又紧紧压在舱板之上,如此颠倒四五个来回,五脏六腑好似都不在原位。 饶是唐恬久经风浪,仍旧忍不住,哇地一声将晚饭全呕了出来。 一道雪亮的电光撕裂黑夜,照出墨汁般涌动的漫天黑云和海面一条倾斜的小船—— 货船失去平衡,快要沉了。 惊雷炸响,唐恬在隆隆的雷声中拆下桅杆底备用绳索,一头牢牢系在桅杆之上,一头死扣系在自己腰间。等待下一次颠簸倾向货船方向时,一个扑纵,向下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