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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觉得叶的边缘过于锋利,一点一点在隔着他的掌心,他问:“逃不走就在这里等死吗。” 士兵围上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被刀枪剑戟逼得作鸟兽散,一瞬间尖叫和逃亡响彻黑夜。 村长俯身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眼眸盯着某处着火的地方,干裂的唇喃喃自语说:“鲛人一族,现在不就是在等死吗……当年背弃神明,妄想上岸,如今全是报应。” 又是这句话。 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夏青不再理他了。 站起身来,看着四处燃起的火,看着惊慌逃窜的人。 他静静道:“你们都没有了轮回,哪里来的报应呢。” “你又是谁?”统领被恨蒙蔽的双眼,落到夏青身上时骤然一缩。 旁边的士兵道:“他这好像是个人?!” 统领:“人?!你是人为什么要和鲛族孽畜呆在一起!算了!跟畜生呆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都给我杀了!” 夏青没有理他们。 一个怀了孕的妇人被士兵抓住,捂着肚 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远处有个小孩子跳进田埂,被人拽着头皮扯出来,哭声震天。 火光惶惶,人间地狱。 夏青压下内心的抗拒。 他深呼口气,颤抖着手,终于将掌心的叶子捏碎。 叶子粉碎的一刻,夏青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鹤唳又像是玉碎,如棒喝当头。 一股寒光从掌心溢出,蔚蓝色的,随着叶子碎成的万千粒子,浮到了空中,漫漫星辉化作流光的海。 幽幽的蓝光照耀了整天夜空。 阿难剑出来的时候,夏青闻到了熟悉的香,他稍稍愣住。 剑被宋归尘从神宫取出,或许也因此沾染了通天海尽头冢的味道。 冷冽荒芜的味道,带着大海的深冷潮湿,温柔又哀伤。 一直呜咽怒吼暴躁疯狂的鲛妖突然停止了动作,老人耳边甚至听不见灵犀的声音,一点一点僵直地抬着头,血色的眸凝望着夏青的方向。 阿难。 夏青终于看清了阿难剑的样子。 这把天下第一剑……是没有鞘的,日月星芒万千尘埃都可幻化成鞘。剑身雪亮,剑柄是古木的漆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士兵们都愣住,心生惧意。 “这是什么?! 统领震惊过后,眦目欲裂:“你要帮着这群畜生对付我们?!” 夏青握住剑的一刻,衣袍和黑发都在火光中飞扬,他缓缓闭了下眼,而后睁开。 统领气极反笑:“装模作样!给我杀了他!” 夏青终于懂了薛扶光的意思,太上忘情道是不受生死轮回影响的。 他握住剑的一刻,百年所有的苦坐修行全都归于脑海,与之一齐涌来的是神魂撕裂般的痛。 夏青垂眸,没有说话,一剑直刺向那个统领,动作快得像是一阵风。 黑发掠过少年的眉眼,冷淡如霜。 剑气浩瀚深渊,携带天地山川草木的寒意,直接将统领连带身边的人都扫出十米外。 统领和周围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倒在了地上呜哇吐出好几口血,但是他们都来不及愤怒发狠话,一阵风拂过,脸色瞬间煞白,话都说不出来只留绝望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被那剑光所过之处,再温和的月色再温和的风,都成为一根细得不能再细的钢绳、紧紧贴着他们咽喉。 空气是刃,风月是刀,草木是针。 天地众生,处处杀机。 他们跪坐的大地似乎也是仿佛锋芒毕露,一触即发。 “你你你…………”统领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眼睛缩成一点,吓得哆嗦,竟是直接尿了裤子。 夏青只挥出了这一剑,就已经感觉五脏肺腑都在燃烧,七窍剧烈作痛,再使不出一丝力气。阿难剑亲昵的贴着他的掌心,像是百年后终于回到归处。 “滚出去。” 夏青脸色苍白,唇却鲜红,盯着那群人说。 太痛了,他感觉自己意识都在摇摇欲坠。 薛扶光可没说,继承阿难剑第一次需要遭这种罪。 “好好好好我们滚,我们滚,仙人别杀我们。我们这就滚!”统领眼泪鼻涕直流,断了一只手臂,屁滚尿流往后爬。 同时不忘大声呵令:“听到没!都给我住手!” “走!快走!” 本来还在逮着村民兴奋杀戮的士兵一下子也都听令,惊恐地放开手,往外跑。 “不能放了他们!!” 风鸣从村道的另一头跑过来,刚目睹村人被杀的现状,眼睛早就被愤怒充斥,血红着眼。 凤鸣突然发作,一口咬伤了打算跑的一个士兵的喉咙! 鲛人一族百年的耻辱、百年的恨、百年的流离失所仿佛都在这一咬里—— 那名人族士兵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瞪大眼,血溅三尺,顷刻毙命。 夏青听到鲜血溅出的时候,眼中涌出一些茫然来,在空中瞬间回头,却有些看不清楚前面的场景。 火和血交融。 阿难剑所携带的那股荒冢的冷意就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将整个村庄的鲛人在经历这一夜的屈辱残杀后,深埋血液的天性勾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