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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观雪的眼眶也红了,可是他太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止住心里那种翻涌煎熬的痛。 只能张了张嘴,几乎是祈求地:“别说了……” 瑶珂听不到他的声音,她仿佛陷入了魔怔,鲜血从捂脸的指缝里不断涌出。 “对不起阿雪,对不起,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她一声比一声嘶哑,哭得肝胆俱裂。 “对不起阿雪,我不该在你身上设下血阵,妄图让神明在你身上苏醒。” 楼观雪浑身都在哆嗦,往后退一步:“别说了。” “对不起阿雪。”瑶珂绝望地哭着,自责将她整个人击溃:“对不起。” “你不要长大了,你不要活下去了阿雪。” 她颤抖地松开手,僵硬缓慢抬起头来。 银蓝的眼眸一片血色,暗淡无光,瑶珂已经彻底瞎了。 她看不见,蒙蒙看着前方。跪坐在地上,漆黑的长发委地,如凋零荒冢的灵薇花。 “你不要长大了。”她轻声喃喃,眼角血泪不止。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最初生下你只把你当一个容器,” “你五岁了,很快,神就要在你身上苏醒了。” “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往前爬,披头散发眼神无光,神情已经痛到麻木,只是似哭似笑疯疯癫癫:“神苏醒的一刻,鲛族当年所有的罪都需要你来承担。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我现在不求神重临于世了,我现在也不求鲛族归乡,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无痛无怖,阿雪。” “阿雪,对不起……” “楼观雪!”夏青终于能动了,他扑过去,先捂住了楼观雪的耳朵。 而楼观雪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苍白如纸,黝黑的瞳孔也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涣散瞪大。 一把火将心头野草烧成灰烬。 句句穿刺他的灵魂,把他赖以生存的纯粹渴望击碎。 ——容器。 ——你别再长大了,别活下去了。 ——神要在你身上苏醒了。 楼观雪摇摇欲坠,之前跟雪狼打斗伤到了肺腑,这一刻痛感格外明显。他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睛被泪水洗刷,冲走了之前生生不息全部的韧劲和执拗,空空茫茫只剩迷茫。 夏青眼眶也红了,抓着他的手,哑声说:“别听了,我带你走,我带你出去。” 楼观雪没说话。 “我带你走。”夏青牵起他布满伤痕的手,一边捂着他的眼睛,一边带他往外跑:“走,我们走。” 瑶珂已经彻底失明,可是还能听到脚步声,她慌乱地站起身:“阿雪!” 但手臂撞上了桌子,上面未绣完的针线乱糟糟掉在地上,她试图往前走,却被狠狠绊倒,跪坐在地上的一刻,这位濒死的鲛族圣女神情露出一种迷茫来,长发垂落,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悲恸地长嚎一声痛哭出来。 哭声泣血,凄哀响彻在整个荒殿。 夏青拽着楼观雪的手往外面跑,跑出这个压抑的冷宫。 外面星光璀璨,上弦月弯弯挂在天上,风中传来各种细碎的小虫子的声音。 地上布满了各种杂草碎石,楼观雪行尸走肉般走到一半,突然松开夏青的手,扶着旁边的墙,开始一声一声干呕出来。 他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的只有鲜血。 夏青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走过去,牵着他的手:“你别信她。” 月光清清淡淡,楼观雪木得像是失去灵魂的傀儡,听到这话,单薄的唇颤抖,扬起了一丝僵硬地笑。 “多可笑啊。” 夏青安安静静看着他。 楼观雪痛苦地站不直身子,脸色苍白半蹲下去,视线盯着地上草丛里各种星星点点的虫子,失神地喃喃:“多可笑啊,我那么努力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盯着自己丑陋不堪的双手,轻声说:“原来我是为了死而活。” 他难过得话都说不完整:“……为了……给神养大一个容器。” 夏青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蹲下去抱住他,说:“不是的楼观雪,不是这样的。” 楼观雪这次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男孩单薄的身躯颤抖得厉害,一口咬在夏青的肩膀上,似乎要抑住难以咽下的哽咽。 夏青感受着热泪打湿衣衫,没理会那种痛,颤声说:“我见过长大后的你。你真的活到了长大,成了一个很厉害很厉害再也没人敢招惹的人。” 楼观雪笑起来,牙齿都在颤抖:“你确定你见到的,真的是长大后的我,不是神?” 夏青:“是你。我很确定。” 他的声音过于平静,没有多重的语气,像是单纯陈述一件事。 夏青:“长大后的你成了楚国皇帝,世人唤你叫陵光珠玉。你虽然依旧脾气不好,一堆坏毛病,可是我跟你相处却并没有讨厌你。虽然你刚开始像个神经病,后面也差不多,但我就是……没讨厌过你。”多奇怪啊,他自己都不能解释这种奇怪。 “你活得很好。所以别信你娘这个疯女人的话,你出生的意义不是什么鬼容器。” “你活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等神苏醒的时候死去。” “你生来就是你自己,这辈子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