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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澜回神,松开了手,盯着她锁骨处的小痣,又问:“叫什么名字。” “玲儿。”女子谦卑答。 几乎是一瞬,裴澜微微倾身,失神唤道:“菱儿?” 女子顿时解释:“殿下,妾的名字是玲珑剔透的玲。”说完,她满怀娇羞的垂下头。 太子眼神凛了凛,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站起身,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玲儿,冷声道:“穿好你的衣裳,滚出去!” 坐下的裴恒吓了一跳,小顾将军条件反射,若不是纮玉按着,剑都要□□了。 潺潺流水声戛然而止,笙乐骤停,舞姬僵了动作,高座上的太子一脸怒色,拂袖而去。 出了花间阁,太子站在九曲回廊前吹了一会儿风,散去周身酒气。 他揉了揉紧锁的眉心,欲回长定殿公务。 子时一刻,裴澜放下笔,黄花梨木案上的茶盏已然凉透了。 他下意识道:“跟了孤这么久,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话完他脊背一僵,抬眼望去,暖黄色的烛光下,大理石地面一片透亮,门前纮玉和顾忍正持剑守夜,四下静谧,殿内除却他空无一人。 心脏处骤然一阵刺痛,太子抬手捂着,盯着那盏茶,静静看了许久。 殿外,小顾将军冲纮玉努了怒眉毛,低声道:“殿下自言自语一晚上了,我猜,这次他是来真的。” 纮玉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好好守夜。” 小顾将军“嘁”了声:“难道你不好奇吗?阮姑娘好歹跟咱们相处这么久,我心里已经都把她当成未来的太子妃了呢。” “嘘。”纮玉手指抵唇,往殿里瞅了一眼,见太子仍旧盯着那茶盏失神,谨慎道:“别说了,让殿下听见,我可不想去西大营操练去。” “你真不好奇?”小顾将军瞪了瞪眼睛。 纮玉微皱眉,不再理他。 能不好奇吗?可好奇有命重要? 接下来的东宫日子繁琐而又低沉。太子整日不是召见大臣便是来往于圣人的书房,大理寺狱,刑部等地。 唯独没有再踏足那个地方。 纮玉和顾忍都猜,梨苑那样让人伤神的地方,殿下怎么可能还再去。 正想着,长定殿里间传来淡淡的吩咐声:“备车,出宫。”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他们猜得不错,一片辚辚之声过后,墨色华盖的马车缓缓停在梨苑门前。 太子下了车,纮玉拿钥匙去开门。 “咯吱”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入目处的梨树只留光秃秃的树干,假山后的水池里鱼儿所剩无几,只有几尾肥硕的锦鲤不知疲倦的游荡着。 不过半月未来,便已这般萧条。太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脏狂跳,只觉得不论看向哪里,皆有她的影子。 纮玉解释:“殿下,这院子如今是刘嬷嬷一人在打理着,您今夜要住在这吗?我让她安排一下。” 太子没听见一般,继续朝里走。 月璃阁仍旧保留着初时样子,小姑娘曾用过的一件都没留下。 黄花梨木的拔步床,上边丝衾叠得整整齐齐,紫檀木梨纹鱼桌,并着两个红木圈椅,案上的海棠花早已凋零成枯叶。 月影倒影在楹窗上,太子坐在了阮菱曾用的妆奁前,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扣,首饰“哗啦,哗啦”两声散落一桌。 他捏起一枚玉钗,脑里不可避免的回忆着,这是在金陵他着顾忍买了哄小姑娘开心的。 顾忍说小姑娘在首饰铺子和宋意晚起了争执,被人夺了喜欢的美玉,他听后挂不住面子重新买给她的。 视线右移,是一枚海棠鎏金步摇。她喜欢粉色,也喜欢海棠花,这也是他赏赐的。 再看过去,太子心脏不可避免的开始疼痛。 他阖眼,微微叹了口气,他送出去的东西,她一样没带。 是了,如今她是长平侯府的四姑娘,外祖家是东京城赫赫有名的沈氏。她本就生的尊贵,又怎会缺这些东西呢。 他起身,重新坐到素日公务的书桌前,砚台墨痕干涸。如今他再执笔,身侧却无红袖在旁添香。 活了二十三载,他第一次尝到了为爱磨顿心肠,锥心刻骨的滋味。 他自认生为太子,从小就在学会如何做一位受人敬仰的帝王,储君。今日之前,他仍旧认为自己的心要装得下万民。 可他错了。 楚朝太子的心广阔,波澜,能容得下黎民百姓。可裴澜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 “阮菱。” “阮菱,你放肆了。” “阮菱,过来。” 这间小小的屋子,他曾无数次倨傲的唤她名字。 只要他想,她就会乖乖过来。纵然有时候被说的狠了,她也只会悄悄红了眼眶,然后抱着他的手臂,怯怯的唤一声殿下。 一股酸涩的痛苦慢慢的,自五脏肺腑开始蔓延全身。裴澜捂着心口,那股钻心的疼痛再度袭来,他弯着身子,疼得指尖都颤了。 数夜不曾休息的太子殿下终于在此刻,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迷雾袭来,月影云白中仿佛走来一抹倩影,他朝前抓了抓,然后“哐当”一声,昏了过去。 外头纮玉听见了声响,持剑闯了进来,看见眼前场景,他顿时喊道:“顾忍,殿下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