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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与众人一道望向城楼上,果然是那个嫖客。霜雪漫天,他一身华服立在城堞之间,容姿凛凛,镇得人群静默了片时。 他什么也没有说,已经让人们感受到了某种压力。他是上位者,而试图反抗的人,只能落个悬尸城楼的下场。 突然间,一个纤细的人影抢上了城楼,把璐王狠狠一推,哗啦就给了他一巴掌! 人群呆住,好像全都被封进了冰里,冻得连哆嗦都没有一声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少女一巴掌下去干脆利落,璐王身子一晃,旁边的兵士立刻扣住了少女。 人群突然意识到什么,爆发出了吼声:“放开她!”“舍卢狗,放开她!”“你杀人不算,还要欺负人吗!”“这巴掌打得好!”…… 阿苦怔怔地抬着头,看着城楼之上,旗帜飞飘,少女和王爷隔着尺许距离僵持着。 那是小葫芦吗?那是她的小葫芦吗?她好像不认识她了。 晏澜慢慢放下了捂着脸颊的手,目光冷锐地盯着莫嫮,“你这是何苦?” 少女咬了咬唇,她终究不如他心狠,她自己当先流下了泪来。可是她的声音却很定,没有颤抖,语调里甚至带了冰冷的笑谑:“那都是我的街坊邻居,你杀了他们,我打你一下,你不亏吧?” 晏澜眼睛也没眨一下,“他们都是乱民。” 少女温文尔雅地轻声说:“那你也杀了我算了。” 晏澜突然不耐烦起来,“你捣什么乱!这事情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叔叔伯伯平时都在做什么,你根本不了解他们,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她似乎被他吓住了,那形状优美的柳叶样的眉稍稍拧了起来,眼睫毛微微颤,眸子里还有未尽的泪,像两汪清澈的湖。风雪在两人中间穿梭呼啸,将那两汪湖水蒙上了轻渺的阴翳。 他有些后悔了。 她一向是那样温柔可爱的人儿,她从来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过,也从来不曾这样仓皇惊怆过。 他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也根本不了解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笑了一声。 奇特的笑,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死气。 “你高兴怎样便怎样吧。”她说,“不是从来都如此么?” 她转身便走,守城的士卒去拦她,晏澜摆了摆手。 他看着她下了城楼,如一滴水淹没在人海之中,片刻之后,他便再也找不见她了。 他想告诉她,不是的,不是他想怎样便怎样的。可是告诉了又有什么意义? 该走的人,留不住的。 ☆、第24章 挣揣 阿苦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街角堵住了小葫芦。 路上冰滑,她追得匆忙,好几次险险摔倒。风雪把她的声音都混成了撕裂的破絮:“小葫芦!等等!” 小葫芦安静地停下来。 “我,我可好久没见你啦!”阿苦奔上前,喘着气对她笑,“你刚才真厉害,底下的人看了都叫好呢!” 小葫芦今日披了一件大红羽缎斗篷,内衬着金丝绲边的水红衫子,华丽而优雅,长发盘成了少女的髻,用一根长长的玉笄压住,玉色莹润,就像她的眼。她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泪水好像已经干涸了,只脸颊上还留了几道浅浅的印痕。 阿苦笑起来,眼中亮晶晶的:“你变漂亮啦!” 小葫芦和和气气地说:“你也是。” 话里却透着仿佛是多年不见的生疏。 阿苦顿了顿,犹疑地上前两步,想去拉她的手,她却避开了。阿苦收了笑,轻声道:“他欺负你,你别要他了。” 小葫芦歪着头看她,眼神很复杂。阿苦知道小葫芦懂的比她多,想的也比她多,心里有些着急了,“就是这么回事,他是坏人,是嫖客,是杀人犯,你撂了他吧!” 小葫芦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有冰晶子轻轻坠落下来。“我也想撂了他。”她的声音愈来愈低,“他是舍卢人,我爹说了,舍卢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苦挠了挠头,弱弱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你陪我?”小葫芦却突然笑了,促狭地觑她,“你还是去陪你的白衣公子吧!” 小葫芦这一笑,阿苦只觉得天地都开春了,当即挽住她手臂蹦蹦跳跳地道:“你别管我,我好着呢,你要照顾好自己,别给自己找气受。” 小葫芦默了默,“可不是给自己找气受么。” 阿苦没听明白,“什么?”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给自己找气受么。”小葫芦抬起脸看着茫茫风雪,声音很平静。 “你……你还喜欢他?”阿苦云里雾里地道。 小葫芦说:“你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跟割块肉一样,说下刀就下刀,说水煮就水煮,说吃掉就吃掉了?” 阿苦打了个哆嗦,“这什么比方。” 小葫芦轻声说:“痛死了。” 阿苦连连摇头,“不,还是割肉更痛些。” 阿苦将小葫芦送回家,又偷偷回了一趟扶香阁。弋娘看到她就跟见鬼了也似,非但不高兴,还直把她往外赶。 “去去去,你还知道回来?”弋娘拿笤帚啪啪啪打她,“师父很帅是吧?师父很厉害是吧?老娘每天等得望眼欲穿,你连个信也不知道写……” “我不会写字啊!”阿苦捂着屁股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