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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面具摘下,呈现在众妖面前的容颜竟是张清秀且干净的少女面容,眉眼精致,透着英气,皮肤白皙,轮廓上微妙地与她清冷的性格有点不符。 草原上一片寂静,程雪疾看向周围,发觉其他妖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不安地问道:“蜉,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蜉的双脚忽然变成了绿色的光点,萤火般迅速消散着,不停向上蔓延。程雪疾惊慌失措,扯着夜谰的衣袖刚要说话,却看见夜谰冲他摇了摇头,便将话语憋了回去。 “我要走了。”蜉看向程雪疾,神情淡然,似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我的寿命到尽头了,是时候离开了。” 程雪疾登时踏前一步,却被夜谰扯了回来,伸着手嗫嚅了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小猫,照顾好主公和自己。”蜉已经消失了一半,声音变得越发缥缈:“主公很欢喜你。” 然后又跪地向夜谰深深叩首:“主公大恩,无以为报。望主公珍重。” 夜谰垂眸,终究有些不忍,只冲她轻轻挥了挥手。 程雪疾有些发懵,鼻尖一点点变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地掉了一地。 为我哭了呢……蜉忽然有些羞涩,在彻底消失的一瞬间,笑着说道: “没关系,一生很漫长,还会再见面的……” 流光飞散,越入星空,成了万千星辰中的沧海一粟。月光皎洁如初,疏林平野安和宁静,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一声蝉鸣微弱地响起,低沉的虫鸣伴随其后,草原上的生灵以特殊的方式追思着一个不屈的生命。 程雪疾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把头埋进夜谰怀里使劲蹭着眼泪。夜谰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抬头望向明朗的夜空:“会再见的。” 程雪疾却始终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心里由悲伤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再见面时,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吗? 日子似是恢复了平淡,各境也从百废待兴中恢复了过来。夜谰终决定离开妖界,收拾了行囊,揣着猫便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留下。 “按照你师父给的这个地方……路途有点远啊。”夜谰蹙眉看着手上皱巴巴的信,上头画了个潦草的路线图,说是飞过人界的洱海便能看见一座灵山,他就在山顶上等着。 “没关系,可以看沿途的风景。”程雪疾趴在口袋里闷闷地说道。 夜谰颔首,跃上高空,踏云而行。地面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族似乎比其他界面的种族都懂得生活,不管经历了多大的动乱与纷争,老百姓照样得想办法过日子,就像是在用辛劳治愈苦痛。 “雪疾,之后我们可能要一直奔波了。”夜谰眺望远方,寻找着根本看不见的前路:“我已寻回真身,以我的魂力,呆在妖界和人间会被上界诟病。” “不想去仙界吗?”程雪疾探出头看向他:“不觉得可惜吗?你明明已经可以越过苍穹了。” “苍穹外头,什么都没有。”夜谰叹息:“连只猫都没有,什么破地方!” “可是……”程雪疾迟疑,想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谰伸手摸向他的后颈:“不用再问了。这是我的尘劫,我可以渡,也可以选择不渡。无论结成什么后果,我都不会反悔。” 说罢,他将程雪疾掏出来,举着亲了口额头:“雪疾,我要是离开了,你舍得吗?” “舍不得。”程雪疾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却又道:“但你若真的想走,我也不会拦你。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绊住你。” “我可不一样。”夜谰挑眉,把他重新揣回兜里拍了拍:“我会缠着你,拴着你,总之我离不开你。不要妄想跟我分开,不管你跑去哪个界面,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可我……终归会死的。”程雪疾小声道。 夜谰哼笑:“等你快死的时候,九重血契会把我的寿命分给你一半。” 程雪疾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你把血契解开!我不要你易命!” “晚了,已经扎根了,解不开了。”夜谰的表情隐隐有些得意。 “你……欺负小动物!”程雪疾憋了半天才控诉出声,反逗得夜谰笑个不停,气得缩起身子,毛炸成了球。 夜谰见他真生气了,忙趁着手感最好戳向他的脑袋,凹下一个小坑:“雪疾,长生不死,真的是件好事吗?其实在跟你结血契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你我离开的寿命到了尽头,我就陪你去渡轮回,再不让你被人欺负。你要是嫌我烦了,喜欢上别人了,我就不缠着你了,放你自由。” 程雪疾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感激地蹭着他的手指,却被攸地提了起来,发觉刚刚还柔情似水的夜谰笑得阴森恐怖,跟要吃人似的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好心?做梦吧你!永生永世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咪……”程雪疾刚柔顺下来的毛又炸开了,四脚一伸,放弃思考。 …… 半个月后,洱海终于到了。程雪疾在这短暂的十多天里,化悲痛为力量,暴风吸入了成斤的小鱼干以及乱七八糟的食物,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抱起来时直坠手。 越过汪洋,飞上高山,果真在云麓中看见一古朴的山门。几名道童懒洋洋地洒扫着落叶,抬头见二妖落下,拱手作揖道:“道友何方洞府?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