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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让差点绷不住嘴角,无情地拨开他笔尾:“别烦。” 云歇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咬牙切齿道:“你不让我看,我也不让你看,看你怎么画,咱俩谁都别想好。” 说完故意深埋下头。 萧让漫不经心道:“你随意。” 云歇气急,下意识就要拍桌子,桃花眼胡乱一瞥,望见萧让画卷上栩栩如生的自己,登时呆了。 云歇恍然大悟:“你偷看我!” 萧让忍笑地点了下头:“谁叫相父老抬头。” 承禄在一旁偷笑,云相遽然离世后,陛下画的云相岂止上百?陛下和云相比作画,摆明了就是仗着云相不知道欺负他。 香炉里的香还剩指甲片那么长,萧让也懂适可而止,极大度地在一边坐下,由着云歇使劲往他脸上瞅。 “你别得意太早。”云歇笔尖飞舞,还不忘撑面子。 萧让望着画卷里云歇左眼眼尾的一小点红痕,不住出神。 他抬眸望云歇。 云歇睁眼时,那一小点正好被眼尾的纹理遮挡,不太容易瞧见,但当他闭眼,那一小点却格外惹眼。云歇眼睛开闭之际,那一小点红痕也若隐若现,勾人而不自知。 萧让那日在床榻间只无意触碰了那里,云歇反应却极强烈,甚至双瞳开始失焦。 第12章 云歇把完成的画卷往萧让手里一撂:“发什么呆?” 萧让随口问:“相父眼尾的那点红痕,可是胎记?” 云歇一怔,下意识摸了下左眼眼尾:“不是,据我娘说,是小时候跌的,留下的疤。” 云歇摊手:“我是一点没印象。” “未承想相父幼时便已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窜上窜下的。” “那还真不是,我幼时可文静——” 接受到萧让好奇的眼光,云歇霎时反应过来,他同萧让废话做什么? 萧让奇道:“文静?” 云歇懒得搭理,烦躁推推他:“别在这磨蹭,快去玉觥殿,我在这候着你。” 云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输定了,对结果没有半点期待,只想赶紧下一轮。 萧让笑开,深望他一眼:“等着。” …… 玉觥殿。 朝臣们蜂拥上前,望着左边画卷上的陛下,已有几分诚惶诚恐,一偏头,看见右边画卷上栩栩如生的云相,心头寒意顿生,官龄稍幼或心中有愧的,竟直接被吓得退开一步,脸色煞白。 承禄道:“陛下稍后便来,诸位大人可先品鉴一番,这左右画卷旁各摆了个签筒,待会宫女会给每位大人发一支签,大人心仪哪幅,将签放入边上的签筒即可。” 众朝臣唯唯诺诺应下,纷纷散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论画功自是画云相的那幅好,比之京中名家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另一幅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却是逊色不少,尤其是缺了份得天独厚的神韵。” “都说画形易,画神难,那幅云相却跃然纸上。” 一人面露难色:“可陛下天子威仪,若我等择了画云相的那幅,岂不是……冒犯天威?” 几人心头震惧。 一人颇为高傲:“尔等当真愚钝,竟看不出这其中门道!” “愿闻其详。” “朝中云党所剩几何?”那人问。 “无几。”众人如实道。 那人得意扬眉:“陛下在这时特意挑了一幅云相、一幅自己,意思不是昭然若揭?” 众人怔了下,醍醐灌顶:“你是说,陛下是在考验我们……” “陛下给我等一个重新站队的机会。” “幸好我等商量了一番,这要是贸然投了云相,岂不是自寻死路!”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纳闷,据眼线来报,这几日明明无画师进宫。” 太监突然高喊:“陛下驾到!” 众朝臣齐齐要跪,萧让不耐蹙眉:“免了。” 萧让坐到上首,随口道:“温习了下《论语》哀公问社,竟忘了时辰,是以来晚了。” 垂着头的众朝臣闻言,悄无声息中瞪大了眼。 他们都熟读四书五经,《论语》中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可是答了句……既往不咎。 陛下本无需解释,却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众人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如此!陛下在考验他们,要他们表态,弃暗投明,如此陛下便……既往不咎。 萧让抿了口热茶,扬扬手:“都投了罢,早结束早些回去,怪冷的。” 小半个时辰后,画着萧让的那幅画边上的签筒里,签满到溢出来,画着云歇的那幅画的签筒里,却一支签也无。 萧让早料到如此,暗嗤一声,凤眸中藏着几分睥睨天成的蔑视。 眼前这帮朝臣,为求自保装聋作哑、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是第一次了,等他放了云歇,是要好好整治。 他们用得倒是顺心,看着却倒尽胃口。 萧让搁下茶盏,漫不经心道:“还有没投的么?” 傅珏痴望着右边画卷上眉眼昳丽生动、气度卓然夺目的云歇,不由攥紧指节。 他身后零星跟着目光坚定的几人,他们拨开人群往前走,在众人暗嘲疏远的目光中,将签投入了右边的签筒里。 萧让垂眸,还算满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