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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浅恍惚间觉得,若是周浦深在,一定不舍得岑路这么难看。 岑路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么难看。 “梁浅,我求你。”岑路挣扎着支起上身,倚靠在凳子脚上,那双终年冷淡的铁灰色终于裂开了,里头是滚烫翻涌着的一颗心。 “我要带他回来,他活着,我缠着他不叫他走。他死了,我就跟着他下去,这没什么难的。”岑路像是疯了,喃喃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我要带他回家。” 梁浅再也不忍看下去,他背过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那副轻浮的语气:“行啊,找到他不难。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们这儿的条件啊。” “什么条件。” “没什么难的,”梁浅双手插兜,笑眯眯地说:“从帝工大离职,入职技术部,或是,”他灿烂得像初春的花儿:“进内阁。” 第87章 章八十六 作孽 窦怀叶只觉得自己挣扎在一张大网似的梦魇里,四肢百骸都被梦网缠绕,她身陷在梦境之中,动弹不得。 现在与过去交织,梁浅的脸,姐姐的脸,还有那位出师未捷便抛弃了她的未婚夫的脸接连在她眼前闪过,接着扭曲成了她五彩斑斓的视野里的一点,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跳跃闪动着,最终组成了一个苍老的女人模样。 女人五官清秀,和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有六七分相像,可那双秀气的眼里埋藏的却是触目惊心的怨毒,女人怀中抱着一束洁白的蔷薇花,用怨恨的语气说: “窦怀叶,我儿子是被你害死的。” “都是因为你不愿意朝军方低头。” “你害死了他,还抛弃了他。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脸面还活在这世上。”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妈妈。 窦怀叶觉得自己离女人很近却又很远,可无论如何她都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摇头,朝她哭喊着:“不是的,妈妈。是庆跃先抛弃了我,他不要我了,连同那枚戒指一起。” 庆跃怎么会死,他分明是走了,将我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是走投无路了……才…… “你被骗了。”女人沾着血的唇哈哈大笑,“窦怀叶,你自诩聪明,可一直被人骗得团团转呢。”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幻化成了自己的脸,窦怀叶看着自己失去了理智的疯狂模样,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哈……哈……“窦怀叶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大口呼吸给氧气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病房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半扇,冬日的晚风带着莫名的铁锈味钻进房间,无孔不入地钻进窦怀叶的被子,冻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今夜云层厚厚的,遮住了月亮与星光,所余只剩一片黑暗。 窦怀叶费力地喘着气,多年军人的直觉让她知道这间病房里不止她一个人,可是四肢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铅,倘若这里的人对她怀有歹意,自己只能如同俎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氧气面罩的松紧带紧紧附在她的太阳穴上方,窦怀叶巍颤颤地伸手想将它摘掉呼救,她知道梁浅一定不会将她一人扔在这里: “来……人……” 窗前那个与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身影听见了窦怀叶的呼救,似乎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走上了前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那只手十分柔软,按大小来看似乎是属于女人的手,窦怀叶瞪大了眼睛,鼻息间弥漫的全部都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你……”待昏暗的床头灯照亮了来人的模样,窦怀叶突然如同熄了火的炮管,再也发不出一声来。 来人穿着紧绷的夜行衣,勾勒出一副完美的女性身材,细腰长腿在灯光下展露无疑,与自己同样的浅栗色长发大半挽在脑后,有几绺则是散开搭在了纤细的肩膀上。 可破坏了那一副美好画面的无疑是女人此刻狼狈的状态。 来人浑身浴血,肩膀上的衣服被撕烂了,伤口上的血液干涸成了黑红色,捂住窦怀叶嘴巴的那只臂膀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还未曾处理过。女人歪着头,那张冷淡的俏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当她侧过头去的时候,窦怀叶看见她脸侧的鬓发也因为颌骨下方的伤口而沾上了鲜血。 虽然她整个人都变了,那鼻子,嘴,甚至脸颊的走势都与从前的那个人大相径庭,可窦怀叶还是从那双杏眼中看见了她的影子: “怀眠……” “周浦深在前线。”梁浅待岑路从新被安顿在床上后,冷声对他说。 岑路睫毛一颤:“他……” “你放心,我们没故意给他难题做。“梁浅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况且,当初是我来带他见你的,要是上头要追究责任,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去前线是他自己要求的,“梁浅抱着双臂眯起眼睛:“吴叔叔到底仁慈,没让陆静松的野兽当时就宰了他,毕竟,”梁浅凑近了岑路雪白的脸色,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肖想的可是吴叔叔的心头肉啊。” 岑路不甘示弱,方才失态的人仿佛从没出现过:“岑路何德何能,劳驾首相大人惦记。” “唉,可别这么谦虚。毕竟这场仗能打,还是托了你这位天才的福呢。”梁浅笑眯眯的,“要不是挖出了那么多真材实料的血银,我们哪敢这么快跟邦国人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