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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涟忍不住笑着看向她,想分享死里逃生的喜悦,却没在她脸上看见一丝笑模样。 怎么回事? 肖涟不禁问道:“大娘,我们逃出来了,你不开心?” 林娘没有转头看他,反而提着灯笼上前几步,试探性地伸出左手摸了摸那层透明的壁。 几乎是瞬间,她那带着烫疤的左手就穿出去大半个手掌。 她慌忙缩回手。 可紧接着,她又再次小心地把手伸出去,停留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肖涟忍不住走上前去,把她往回拉了拉。 “大娘,危险!这是避水球,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东西却可以出去。” 林娘被他拉回去,离透明壁远远的,灯笼的光照到的范围更小了一些。 林娘看不清周围,便转而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手湿淋淋的,带着冰水的寒意。 她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颤。 肖涟一直看着她,见状笑道:“大娘,水下冷,我去给你把之前放凉的开水热一下。你也进屋吧,要是想看,明日日头出来看得清些,也更好看。” 林娘从刚才看见水下之景时就一直沉默着,听了这话却冷不丁地问了句:“江水冷吗?” 肖涟有些惊讶地看她,而后笑道:“自然是冷的,大娘你刚才不是感受到了?” 林娘看了看他,又转身走到一旁,指着一旁黑压压的鱼群问道:“人吃鱼,那鱼吃人吗?” 肖涟惊讶她为何会问这话,但这叫他想起自己小时什么都不懂时,曾问过林娘的那些傻话。 母亲这是高兴得傻了吧? 不过,肖涟却很开心,他想了想,道:“小鱼不吃,听说有特别大的鱼可以把人吞进腹中。水里还有一些有毒的东西,可以杀死人。” 想到这里,他很正经地对林娘道:“水里很危险,所以大娘,你千万不要再伸手出去了。” 林娘默然,她垂下了拎着灯笼的手,火光照不到她的脸,肖涟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他却没想那么多,只是微微推着林娘,道:“大娘,外面冷,进屋暖和暖和吧。” 林娘小幅度地摆了摆肩,躲开肖涟的手,道:“没事,我瞧着稀奇,想再看会儿。你进屋去吧。” 肖涟只好道:“那大娘,我进屋给你烧热水去,等会儿给你暖暖胃。” “好。” 肖涟推门进了舱房,找到他提前准备好的木柴和绒柴火,开始重新引火。 水下冷,要想安稳度过今晚,还得生银丝炭取暖。 初开始,不免有些烟,肖涟不时用干净的袖子抹抹呛出的泪,等到生好火盆分给各舱室,再将铁架子支起来,温上凉开水时,却真的变得有些难过。 等水热还得好一会儿,肖涟下意识走到白骄的舱房。 白骄并不知自己度过的惊魂半日,他只是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间,深深地睡着,睡得很安静。 肖涟坐在白骄床边,默默看着白骄的睡颜半晌,终是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我最后一个愿望达成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白骄?” 第53章 看着白骄的睡颜渐渐模糊,肖涟伸手擦擦泪,却又笑了。 “白骄,你不是一直说我一个愿望接一个?你再不醒过来拿走你的灵果,我怕我死前又会有什么新的愿望啊。” “希望你赶紧醒过来,算不算新的愿望?这一路走来,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死前能再见你一面吗?我想亲口跟你说一声谢。” “母亲烧了侯府的库房,侯府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总有一天会追来,但那个时候我怕我已经死了。我也只是一个船夫而已,我管不了她啦。” “你要是醒过来……算了,我不好意思再求你太多。你能不能把我埋在爷爷身边,帮我为爷爷换换墓碑啊?我当时没钱,新换的墓碑恐怕耐不得虫蛀。” “你说夏白、谢白、归总账,还有你的那些别的手下会不会怪我啊?你好好的一个白老大,全须全尾地跟着我出来,受了这么多罪,却昏迷不醒着回去。白骄,你能不能快点醒来啊,我有点害怕。” 肖涟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床上的白骄却置若罔闻,只兀自沉睡着,一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样子。 肖涟有些怀念他的起床气,怀念竹楼里那个曾经睡得一脸印子的坏脾气白老大。 画舫在水下行进着,炭火还没着旺,舱房内格外的冷。 肖涟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白骄,想了想,又寻了白骄的大氅帮他盖上。 为白骄掖被子的时候,他眼尖地发现有什么东西从白骄怀中探出一个头——像是一张纸。 肖涟心里咯噔一下,捏住了那个角把它抽出来了。 竟是他此前塞在同善堂白骄枕下的那个信封! 他想起临行时陈老大夫曾和李庆耳语一番,也顿时明白了为何李庆会反常地去抬白骄上半身。 信封已经被打开过了。肖涟打开信封,里面信与银票俱在。 姜城的一切历历在目,肖涟怔怔地出神,他突然想起自己回到同善堂时老先生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这银票老先生不要,那还是物归原主吧。 “银票还你。” 肖涟扒开白骄右手,将银票折好放在他手心,而后帮他握住。松手,那手却无力摊开。